女人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空洞无力。她怀里的两个孩子早已没了生气,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已经没有了呼喊的力气,没有了活下去的念想。
“咚!”
一具尸体摔在名贵的楠木地板上,那是她家里最后一名护卫,那名护卫很健壮,平日里走起路来仿若带风,说话时声如洪钟,这山一般的大汉此刻正双目圆睁倒在自己面前。
一道人影跨过护卫的尸体走到自己身旁,紧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扯住了自己的头发。
好痛!
她不由呻吟了一声,她没有反抗,她所有的力气都被用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那只大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往前拖动了一段距离,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李大人,先前的话你再跟本将军说一遍吧。”
本将军?
甘肃,不,不对,应该是全天下,全天下只有一个女将军,自己的丈夫是怎么得罪了她呢?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那个男人正蜷缩在桌子底下,身子因为疼痛而不住发抖。
“罗…罗将军,饶了下官吧。”
听见丈夫的声音,她很失望,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在求饶。xuqi.org 海豹小说网
“饶了你?那我该怎么向我死去的两百六十三名弟兄交代?”头顶的声音含怒,咬牙切齿,“我罗裳无能,害他们死在塞外,而贪了他们抚恤金的你是无耻!你身上的绫罗绸缎,你桌上的酒肉玉器,每分每毫都是他们的卖命钱!”
原来是贪污了抚恤金啊,那他还真是该死,可是自己的孩子凭什么要死呢?
罗裳蹲了下来,看着面前早已失了心的妇人,语气中饱含轻蔑:“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语毕,揪着女人头发的手稍稍用力,扯着她的头狠狠砸向了地板。一声巨响,头骨与地板齐碎。
“夫人!”
这撕心裂肺而且有力的声音让罗裳发出一声冷笑,早前他可不是这幅嘴脸。
马蹄声从外面传来,是崆峒黑骑。
罗裳走到李大人身旁,接着一声脆响,扭断了他的脖子。
诺大的宅子尸横遍野,护卫、丫环、老小,她一个也没放过。贪污的人只有一个姓李的,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是冤枉的,因为他们也受用了贪污下来的银两。
马蹄声越来越近,听声音至少来了两个小队,当初去塞外救人的时候可没这么迅速。
罗裳环视大厅,目光锁定满墙的酒坛,她认识那酒,一两银子一坛的好酒,在军中的时候每半年能喝上一次。
“哼!”一声冷哼,罗裳周身迸发出猛烈的真气,那一墙酒坛被纷纷震碎,烈酒喷出,四散如雨,瞬间洒满了整间屋子。
借着烈酒,整栋宅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罗裳跟着头顶弯月,驱马向前疾驰。
三天后的崆峒派议事厅内,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坐在主座,俊秀的面庞上微微含怒。
谢辞水很少这样,他向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可是这次的事情让他压不住火。
“你知道你杀的人是谁吗?”话音在颤抖,这是他修养的极限了。
罗裳仰脖饮下一杯浓茶,漫不经心道:“一个畜牲而已。”
“那个畜牲是甘肃的军需官!”谢辞水终究还是吼了出来。
“所以呢?”罗裳转头看着谢辞水,那双总是闪闪发亮的眼睛此刻却是暗淡无光。
谢辞水心里一紧,他没想到那个总是张狂不已的女将军也会露出这种眼神,他语气缓了下来,“所以,你知道杀了他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我无所谓,我只要他死。”
“杀了他又能怎样?杀了他全家又能怎样?死掉的弟兄能活过来吗?”
“不能!”罗裳的语气开始硬了起来,双唇颤抖着,“我知道不能!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人死不能复生‘的屁话,我杀那个畜牲不仅是为了给死去的弟兄报仇!更是为了给活着的弟兄一个交代!我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我必须让他们知道有人在乎他们,有人会为他们出头!我也必须让其他躲在暗处的畜牲知道,不管他们的地位有多高,总会有人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知是怒是悲,罗裳说到最后眼底开始含泪,她流血流汗的时候常有,流泪却是头一遭。
从第一次相见开始,谢辞水就不止一次想过,那么英姿飒爽的姑娘柔情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他怀着这个疑问暗暗喜欢了罗裳十多年。那天的他终于看见了罗裳铁血之下的柔情,可他却在那一刻决定藏起心中的儿女情长,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伸出去的手对罗裳来说是依靠还是负担。
“你在这儿住下吧,黑骑不敢来崆峒派拿人,掌门那里我会去解释。”说着,谢辞水走出了议事厅。
事情没有谢辞水所说的那么简单,但他终归是办妥了一切,给了罗裳一个落脚的地方。
龙到哪里都是龙,罗裳这样的人也一样,到哪里都会居于人上。在崆峒派的两年,她成了与补天玉谢辞水,焚天焰周玄齐名的崆峒派首位女堂主,倾天涛罗裳。
两年的朝夕相处,谢辞水没再对罗裳表露过半点情意,罗裳能察觉到这种变化,她觉得是谢辞水在责怪自己,可她顾不上这些,因为她还有事情要做,死去的那两百六十三名弟兄的仇她还没报,更重要的是他们被贪污掉的抚恤金她要赚回来,不说让死去弟兄们的家人大富大贵,至少要让他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崆峒派是名门正派,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但来钱太慢,她需要更快的方法,为此她必须要离开崆峒,去一个叫“丹头”的地方,那里是一座犯人建成的沿海城市,会有很多来钱的路子。
一队骏马疾驰在甘肃的大地上,缓缓消失在天际,只留下马蹄扬起的遮天蔽日的黄沙。谢辞水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远眺,那是他很久以前特意为她种下的树,昨夜约她前来观赏这血红的树叶,不知她是否瞧见了那封信,可能没有吧,也可能瞧见了但是不在乎。你看她今日不仅没来,还就此远走。
罗裳,崆峒黑骑史上唯一一名女将军,因部下抚恤金被贪污,怒杀贪污者一家八十五口,被崆峒黑骑逐出,加入崆峒派,后进丹头,任崆峒派丹头分舵总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