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既然各执一词

“休公子意下如何?”

齐元彬唤了一声休公子,笑着抬高了语调。

三句话换了三个称谓,其中的调笑一览无遗。

李休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脚步却停了下来。

“我等一众人前往书录院得以观苍石,苍石不难观,难的是初次便可和书海沟通。”

齐元彬向前踏了一步,对视着李休的眸子,身上有灵气波动一闪而逝,借着这次观苍石的机会,他已然是成功入了书海,并破了初境。

这是比较了不起的事情。

而且此次前往书录院共有十一人入书海,破初境的却只有他一个。

这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因为他是继李休之外第二个正是迈入修行一道的书院弟子。

不算李休,他便是第一个。

“我入了书海,侥幸破了初境,他也进了书海,许是瞧我入境着急了些,也打算强行踏足修行门槛,因此受了些伤,此时却来怪我。”

齐元彬手腕轻转,那把扇子煽动间带起了两阵春风。

但此时尚在冬日,这两阵春风便显得格外舒服。

李休又看了一眼那把扇子,然后将视线放在了陈思宁的身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着这个寒门子弟。

他的皮肤有些黑,眉毛很浓微微上挑,一双眸子黑白分明透着难言的倔强。

“你呢?”

李休问道。

陈思宁抿了抿嘴唇,沉默了片刻然后方才开口:“观苍石的机会很难得,所以我很重视。”

“那日书海内出现了一条破船。”

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描述着那条船的样子。

断了一半的桅杆,船体破裂,风帆只剩一丝,上面摆着十几个浮灰的黑坛子,书海内没有风,那条船却向着他们飘了过来。

停在了一众人的面前。

“梁秋曾说过,船上的黑坛子便是机遇,只是船随时会消失,能否上船看的便是造化,我踏上了那条船,然后被人拉了下来,掉进了书海里。”

陈思宁声音中带着愤怒,虽极力在压抑,终究无法完全遮掩。

“如此说来那条船真的很破。”

李休听了后,轻声说了一句。

这话不是重点,所以没人知晓他到底什么意思。

大唐建国百年时有一任万年县令名叫刘方,一日刘方坐在公堂与账房对账,前街外响起了鸣冤鼓的声音,连击三声。

片刻后衙役带两人进了堂内。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

女子说男人不安好心,觊觎她半月有余。

男人说女子窥伺他百亩良田,几次暗示不可得后便恼羞成怒,索性对峙了公堂。

各有各的说辞,而且这种事谁也拿不出证据。

刘方听了后却是直接让衙役将二人架了出去。

因此被街头巷尾传开称之为糊涂县令,但后来上一任唐皇听了却大笑几声并嘉赏了刘方,而且还赐了个车骑将军的武散官。

因为有些道理是辨不明也分不清的。

这些事要等到日后才可见分晓。

后续也证明了刘方是对的,男子觊觎一个女子通常不会罢手,尤其是在尝到了没有证据得到不定性的甜头之后便更不会罢手,反之对女人来说亦是这般。

在刘方的暗中查访发现,接下来的月余时间几乎全都是女子去找男人,男人拒之门外或是彼此争吵。

通过月余观察后刘方果断上门拿下了女子,并以轻敲鸣冤鼓的罪名拘役三月,打二十板,罚银五两。

此事就此结束。

但其实因为刘方对那男子的印象不错,二人曾有交集,所以才会把暗中查访的重心放在了女人身上。

说到底还是个亲疏远近。

而如今齐元彬与陈思宁也是各执一词,李休则代替了那个县令的角色。

不同的是双方对他来说其实还谈不上亲疏远近。

齐元彬代表着高士,陈思宁代表着寒门。

这里聚集着几十个书院弟子,李休的选择便等于是在分化寒门与士族。

要么站在这头,要么站在那头。

齐元彬看着他,嘴角含笑,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李休怎么选,如何选,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陈思宁也在看着他。

这其实并不难选。

“人生做很多事总要讲些道理,比如先来后到,比如夏日花开,冬日落雪,这些都是道理。”

“但这些其实都是些废话,既然分不清,辨不明,不如打一架来的痛快一些。”

李休对着二人说了一句。

他很认真,并没有调侃,打一架,分个胜负,决出个高低不同,往往才是最好的道理。

听到这话齐元彬笑了,周围的书院弟子也笑了。

陈思宁眸中的倔强消失,面色更苍白了些。

“殿下所言极是,我虽不愿伤了和气,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齐元彬看着陈思宁,说道。

陈思宁没有说话,站在雪中显得有些落寞。

齐元彬已经入了初境,他却还没有。

那自然不是对手,未打之前便已经输了。

这本就是已经知道结果的办法。

寒门终究难出头。

“陈师弟,你意下如何?”

齐元彬向着他迈了一步,问道。

陈思宁的脸色冰冷,右手在袖中缓缓地攥起了拳头。

他张了张嘴,李休的声音却在一侧响了起来。

“在你与他动手之前,我想先和你打一架。”

李休拦在了二人中间,对着齐元彬轻声道。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齐元彬眯眼问道。

“准备好了吗?”

李休问道。

齐元彬向后退了一步,精气神提到了巅峰,体内灵气悄悄运转着,警惕的看着他。

“看来是准备好了。”

李休向前迈了一步,地上的白雪与梅花飞起向着齐元彬的脸掠去。

齐元彬侧身躲过,梅花和雪在眼前划过,李休的脚突然印在了他的胸口上。

他的身子倒飞了出去,摔在了雪面上,滑出去很远,拖起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滚远点的意思了。

其余人看着李休,不敢上前,陈思宁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心想这一脚踹的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世子殿下也不知练了多久踢了多少人。

齐元彬捂着胸口,面色酱紫,冷眼看着李休大口的咳嗽着,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李休沉默了会儿:“我以为入了初境你会有些样子,原来还是那般,却没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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