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说不出的震撼人心,高台之上数以百计的花草树木拔地而起,将八人笼罩在内,天上的雨水洪流和地上的花草树木交织在一起。
一滴雨水落在了祭坛上。
巨大无比的黑色祭坛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化作碎片击打在了高台下方,墙壁轰鸣塌陷。
雨水密密麻麻无可避免。
知白看了看手中的小印,微微抬眼,千里冰封泛起强大的灵气波动,他和四先生的身体变得虚幻,雨水穿身而过就如同穿过空气一般,没有带来丁点的伤害。
他们两个的脚步向后退去,踩在高台边侧,静静看着雨水落下,落在其余六人的身上。
那六人俱是五境宗师,面对这倾盆而下的雨水自然不会感到害怕,也不会退缩。
那三位来自阴曹的五境强者站在一起,腰间的翡翠玉琉璃随着花草摆动,他们伸出了一只手,雨水自头顶分开,向着两侧落下,竟是无法碰触到他们的身躯。
剩余三位荒人则不屑于联手,分开站立。
有一人向前走出,手掌抬起,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将雨水震得倒飞回去。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屑,雨水终究是画出来的,不会一直流淌,这些雨滴倒飞回去便不会再次落下。
但花草仍在,树木仍在。
万物还在生长。
一朵花在他的脚下盛开,一根草在那里徘徊。
树枝垂在他的头顶。
这是必死的局面。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知白却早有准备,那方小印在掌心之中动了动,那五境宗师的身体变得虚幻起来,花草和树枝毫无阻塞的穿过什么都碰触不到。
老秀才放下了手中的笔,他佝偻着身子用力的咳嗽起来。
高台上的花草树木消失,万物跟着消失。
知白从一侧边缘走下。
那人的身体重新恢复正常,他苍白着脸,看向老秀才的眼神当中满是惊怒,却不敢说什么,只是冲着知白行了一礼:“彭越谢过六先生。”
知白回礼:“举手之劳,彭长老不必客气。”
荒人之内的五境宗师大多在祭祀神殿修行,挂长老位。
此次知白的计划动用一同动用三名长老,手笔不可谓不大。
便是唐国在小南桥驻守的五境宗师也就只有两名罢了。
阴曹三人不动声色。
另外两名五境长老额前都是滑落一滴冷汗,幸好此刻身处千里冰封之内,要不然刚刚那一幅山水画便已经要了他们的命。
不由得将视线放在了老秀才的身上,眼中满是忌惮。
想想也是,自亘古开始,无数年来以文入道的又有几人?
吴墨笔更是一心报国,戍关二百余年,笔力自然更加纯粹。
刚刚那一幅丹青虽然称不上强悍,但胜在诡异,若是大意轻敌,便是刚刚那个下场。
“不愧是吴先生。”
知白看着他夸赞了一声。
江临伞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冰冷。
他竟然,被迫丢下了伞?
老秀才摇了摇头,并不觉得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反而觉得知白愈发深不可测,他刚刚明明可以直接将所有人隐藏在千里冰封之内避开这一副丹青,却偏偏将那些人留在了外面,并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他们。
显然是在利用他来警告那几位五境宗师。
六先生虽然智计无双,但毕竟年龄尚小,难以服众,更别说让五境强者听从命令,眼下利用这一瞬间的生死显然是震慑住了那几人。
这份人心的算计实在是恐怖异常。
于是他第三次说出了那句话。
“不愧是六先生。”
二人对视一眼。
知白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您若是在尘世间多些历练,一定会是我的知音。”
百余万南桥边军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绝对优秀的军事素质在这时候彰显的淋漓尽致,哪怕身临绝境,仍然不会坐以待毙。
与之相比围在外面的荒人则是要涣散得多。
而这也是小南桥能够镇守唐国边疆多年的重要原因。
一唐顶三荒!
这不是说说的,而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先生可知这千里冰封只是前半句,还有后半句。”
知白突然问道。
吴墨笔没有说话,李泗和紫衣军统领郭淮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只有陈玄策瞳孔缩成一点,他嘴角的鲜血还没有风干。
看上去有些湿润和凄惨,他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万里雪飘?”
去年的除夕他与陈老将军在家中下棋便提过这大祭司所创出的千里冰封,当时陈老将军放下了一枚棋子笑着说最可怕的不是千里冰封,而是万里雪飘。
知白忍不住瞧了他一眼,感叹道:“不错,正是万里雪飘。”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方小印攥在手心,站在高台之上,右手向前推出。
手臂划破空气没有带起半点痕迹。
就像是普普通通的伸手,握拳。
天地为之安静下来。
一股滔天的灵气自大阵之内升腾而起,狂暴无比自知白身后向着前方,向着南桥边军席卷而去。
冷风如刀。
万里雪飘。
大地像是烘炉,消融万物。
积雪从地面升到空中,天上的黑云凝聚成一团,然后旋转成一片漩涡,悬在头顶极为缓慢的旋转着。
白雪从地面升到空中,像是下雪一般向着天上飘去。
像是秩序崩塌,天地兜转。
世上已经没有任何言语足够形容眼前这一幕,便是素质高绝的南桥边军见了也是忍不住为之震撼。
千里冰封之外的数百万荒人队伍发出此起彼伏的喝彩之声。
那三名阴曹的五境宗师愈发沉默,眼眸深处满是忌惮。
知白摊开双臂,雪花从脚下升起拂过脸颊,带着微微的凉意。
他伸手捏住了一片,指尖轻捻温润带着湿意。
“我敬重吴先生的为人,但我也信奉礼尚往来。”
他捻碎了雪花,然后双手结印,千里冰封绽放出璀璨光晕,悬在天上的无数雪花向着人群之中飘了过去。
像是蒲公英,像是利箭。
人群中响起了无数的惨叫之声。
老秀才的笔墨不停挥舞,一片又一片的叶子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但却无济于事。
风还在吹着,雪花仍然不停落下,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鲜血从盔甲缝隙淌出染红了地面,一个接着一个的南桥边军倒在了地上。
雪花落在头顶穿过了头颅,落在胸口炸开了胸膛。
不过片刻,近十万唐国军士死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们的身体支离破碎,手臂与身体分离,那双手掌仍旧握着刀枪。
其余的南桥边军双目猩红,座下战马踏足嘶鸣。
陈玄策发出一声低吼哭了出来。
李泗与郭淮面色难看只觉得一股屈辱与怒火袭上心头。
老秀才佝偻着身子,那支笔折断了一半。
这是军殇。
是死不瞑目。
雪花落在知白的眉上,他看着下方浸雪三尺的暗红露出一个带着腼腆的微笑,轻声道:“这就是万里雪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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