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这三人退守难攻之时,北军阵中又自马上飞来三道人影。这一次是尚膳监郭奇功、印绶监丁沣、兵仗局程迁。这三人又各自提了一柄剑在手,来解曹沛、窦让、赵执本之围。
不觉、不闻、不问、三人见此光景,哪里能再站着不动,对方以多欺少,分明就是趁势夹攻。不闻、不闻抽剑纵身去助不知、不思二人,不觉道人也欲起身,他又见另一侧冒出一个人。大师兄不念道长面前,又多了一个白袍之将,方才不念和方通臂恶斗,已经耗费了不少真元,如今北军又有人来助,自己若不出手助师兄,又待怎样。
不觉道人见不闻、不问二人已去助不思、不知破敌,自己便跃身前去解不念道长之围。
一时之间,那架上的六把玄明观名剑,已各自在了曹沛、窦让、赵执本、郭奇功、丁沣、程迁六人手中。恶斗在起,剑光闪动。玄明观四人斗这六名宦官,竟不落下风。
方通臂身边这人便是张五常,见方通臂败下,孙赫也终出战,他提了攒珠万宝棒,来助张五常。方通臂自愧退下,算是败给了不念道长。于是张五常、孙赫二人又与不念、不觉斗在一起。
眼见阵势拉开,此地分了两拨,但均是玄明观众人酣斗汴攸城高手,在场豪杰尽皆感叹,这汴攸城之中果真卧虎藏龙。玄明观六剑虽有着精纯剑法,但这几名阉党却也不落下风;更有那一身肥肉的孙赫,贴身耍一根攒珠万宝棒,威势赫赫,教人不敢小觑,还有他身边那个白袍将手舞‘白龙出出林枪’,枪法更是一绝。群豪中也有几家使长枪的高手,见了张五常身法,尽皆自愧不如。
这几人缠斗不止,各自皆有负伤。不念道长给攒珠万宝棒朝左乳下一击,隐隐作痛,右腿小腿处又给张五常擦了一枪,血流不止。不觉身中数枪,不过尽是皮外之伤,没有大碍。孙赫、张五常浑身各处也均有剑伤。群豪见不念道长方才历经与方通臂恶斗,此时体力已经渐渐不支。他出剑虽是招式缜密,但气力不足。威势有所减弱,速度也慢了下来。面对孙赫的猛攻,张五常快枪,他逐渐难以支持,处处受击。
不觉道长尚且难护自己周全,虽拼力为师兄拆招,但难免有所顾忌不周,张五常、孙赫二人合力来攻,他也难消受。这孙赫力大,攒珠棒要是中了,使剑的二人必受震动,握剑之手虎口生疼,几次差点掉了手中长剑。
项然见状,说道:“玄明观几位道长,意在取剑。如今不念道长与那瘦长使锁链之人斗毕,气力大减,这二人来攻,自是他与不觉道长联手,要对付这二人,也颇有些吃力。既是他们先攻我等软肋,我们却不必和这些人讲什么江湖道义。按那姓曹的所说,这不是什么一对一的决斗,大伙儿也别只是看着,能出手时,不要含糊!”
项然言罢,百念川转向刀宗弟子,“你们各自的刀,此时不取,更待何时?”
赵飞、钱宝通、孙文、李怀疆一闻此言,便明白掌门及师叔所指何意。赵飞抱拳一拜,“弟子这就去取刀!”他那‘正反双翼’此时还在那木架之上,随后,钱宝通、孙文、李怀疆等人也一同出了人群。
群豪见刀宗四杰出面,尽皆大喜,今日虽被困在此地,但我中原武林同气连枝,其情谊可见一斑。玄明观众道长有难,天地刀宗便仗义出手了。
刀宗几名弟子将手中佩刀给了那‘刀宗四杰’,这四人才飞身拔刀而去。
“各位道长,还请快去歇息疗伤!”赵飞挡在那不闻、不问、不思、不知四人面前,接着身旁又落一人。此人形貌古怪,尤其是两只眼睛,能够左右分视,看来吓人。
“各位道长,还请回去疗伤。”赵飞从怀中取出刀宗金疮药,交到不闻道长手中,“此间之事,交由我们几个!道长快快止血敷药。”
不闻、不问、不思、不知四人谢过,接了金疮药,回到群豪中去。
“你就是‘两边眼’钱宝通,人都说你这眼睛吓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曹沛收剑而立。他观见面前只有刀宗二人,却不见那孙文、李怀疆身影。曹沛忽一皱眉头:“不好!”
话音未毕,他已飘身朝着那木架而去。
趁着这当儿,玄明观四人走脱,赵飞、钱宝通和那剩下的几人交起手来。
曹沛到了那陈列群豪兵器的地方,正好拦住孙文。孙文乃是来取刀的,他左臂下夹了四把刀,右手中的正是自己那一把‘连理弯枝’。曹沛拦住他去路,大笑:“刀宗四杰怎么能分开呢?小少侠怎么不守规矩,来偷咱家的刀?”
孙文大骂:“你等忘恩负义之辈,我们助北军破边关之敌,今日竟设计困我等,夺我之刀,还敢逞口舌之利。”孙文左臂下这四把刀,有两把是他那师妹李怀疆的。李怀疆鸾凤刃乃是双刀,故此孙文腋下夹了四把刀,而不是三把,右手才握着自己的那一柄‘连理弯枝’。曹沛见他虽偷了刀去,但毕竟左臂行运不便,当下无人在侧助他。原来那赵飞、钱宝通与窦让、赵执本等人动上手,而这孙文的小师妹李怀疆则去助那不觉道人。她替了不念的位子,教不念回群豪间养伤,自己留下同不觉道人对抗张五常、孙赫。
曹沛手中含光剑剑影闪动,心下已有胜算。
“你一个人带着这五把刀,想走也走不掉啊。我看你还是不要太贪心,只挑一把带走。你若是带着这五把刀,你如何与我动手?你有自信让我一只手,来和我过招?”曹沛虽这么说,但其实方才那四位玄明观道长已给他身上划了十几道剑伤,他一面拖延孙文时间,一面数着自己身上伤口。这孙文是‘刀宗四杰’之一,天地刀宗刀法断然不可小觑,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带伤之身,却不一定能够胜孙文一只手。
孙文连理弯枝在手,信心大增,:“若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你们方才与玄明观六位高手过招,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吧,我即便是让你一只手,那又何妨?”
孙文言语间,那赵飞、钱宝通、李怀疆几人正朝着这边斗来。这四人早有商议,让孙文来取刀,如今从两侧往中间来靠,正是要把这几把刀递给各人。
曹沛自然看穿了这四人的计谋,他呼啸一声,身后那三人一并攻来,皆是空手功夫。原来这三人是银作局费占学、灵台司黄苛、安乐堂赵常英三人。这三人各自又添到窦让、赵执本,孙赫、张五常,曹沛一伙,一分为三,正好又隔开这遇聚而分刀的四人。
孙文本已将那‘正反双翼’、‘四环钧’、‘鸾凤刃’纷纷掷出,不料凭空出了这三人。赵飞、钱宝通、李怀疆正要接刀时,却被这突出的三人以迅捷上乘的点穴功夫,击打手背手腕臂膀几处,将几人打散。这几把刀皆落入了这三人之手。
“不好!”赵飞眼见计划败露,夺刀无望,但不可失此良机。他挥动手中钢刀,同钱宝通、李怀疆一同砍向那三人。孙文自去接曹沛手中之剑,几人又斗得刀剑相接,白光闪动。
赵飞惧怕身后执剑的五人,不敢和眼前的人多作缠斗,他使出一招‘左右逢源’,单刀接了面前来人的一道,后作开合之势,又朝回砍去。身后执剑几人正挺剑攻来,赵飞借这一变招将那几人隔开,这才化解前后受夹的险境。
那五人回剑格挡,着实被赵飞这一刀吓到,待五人各守门户之后,才发觉这一刀砍向五人,其实一刀也难中,窦让、赵执本等才反应过来,是给这小子刀招骗了。
回身之间,赵飞又朝那夺刀的一人使一式‘开门见山’,单刀提起,朝那人头顶砍去,费占学举‘正反双翼’到了头顶,要接下这一砍。赵飞此招之后还有后招,这一刀并不成沉,而在外人看来,却似有千钧之力。故此费占学低身弯腰,稳住下盘,要接赵飞这一式。赵飞刀砍是假,落刀之后瞬间横刀转刃,平挥侧砍,使一招‘虚凌斩桃’。费占学哪里料到这刀宗精妙刀法,被这凭空而来的一刀吓得慌了神。
他兀自没从赵飞那一砍的力道回过神来,赵飞单刀已在他眉间。曹沛迅捷出剑,含光剑剑身极长,挑打之下,才把赵飞这一刀打偏,救下了费占学的命。
那费占学当即推开,躬身道:“多谢曹公公相救。”
“愣着干什么?把刀握紧了!若是给他们夺走,这一刀,某也挡不得!”曹沛又是挺剑急刺,他招呼那另五位使剑之人,一齐攻向赵飞。钱宝通见赵飞有难,出一招‘璞玉浑金’,隔开三人。当下情势,变为钱宝通以一敌二,赵飞以一敌三。另外的五名宦官,又同另一边的不觉道长、‘鸾凤刃’李怀疆,‘连理弯枝’孙文交起手来。
这十五人斗得难舍难分,其中那握剑的几位宦臣已经历过与玄明观弟子的一番恶斗,此时体力不支,因此中原这五名高手才能和这‘十金笼’斗个有来有回。
赵飞见敌人人多势众,想着要快快结束这里的斗争,最好是把刀拿回来。若拖下去,大伙儿都得以一敌二,这几名宦臣武功不低,他们刀宗四人和不觉道人迟早会斗得力竭,对方若乱剑乱刀砍来,人多招杂,避也难避。
赵飞凝神运气,使上正跣骨纹,端见他后腰骨纹展露,运真于刀尖,“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他使得正是刀宗天地双绝刀法小成,招出之时,狂风卷动,威势凌冽。天地双绝刀法乃是刀宗的看家本领,赵飞一式展露,大伙儿无不叫好。那柄普通的钢刀,霎时变得凶烈之极,刀路霸道,气运纵横。一时之间,其余三人也明白了大师兄不愿久战的意图。
钱宝通亦开骨纹,绝式上手。孙文、李怀疆更是使出二人“珠联璧合”的合技刀法。不觉道人见此情景,手中长剑忽猛起攻势,陡然变得迅捷无比。
当时这曹沛、窦让、赵执本等十人料到这些人决心死战,察觉到刀宗刀法威猛,不敢正面接招,均欲避其锋芒。只是这刀宗四杰当真不可小觑,绝式上手,再有不觉道人挺剑相助,霎时破了曹沛等十人之阵,这十人纷纷被打散,各自负伤退去。
张五常、孙赫也避这几人锋芒,暂退一处。
见这五人以少胜多,群豪皆是欢呼。“打得好!打得好!”
“速去夺刀!”赵飞见招式奏效,趁着曹沛等几人还没缓过神来,纵身去夺他们手中刀剑。钱宝通、李怀疆一同抢攻出来,这四人除了孙文之外,其余三人皆未拿回刀来。趁这几招凌厉的攻势,三人纵身其上,分别去攻费占学、黄苛、赵常英。
“罗将军要看这场戏到什么时候?”曹沛声音洪亮,这一句显然动用了体中灵真,气息绵绵,格外清楚。
众人已鏖战到天明,四下光起,罗伏云铠甲之上泛着寒光,他此时是站在李启明的立场,因此不得不听曹沛之命,今日到此,就是来困擒群豪的,他久久不肯出手,本是顾及武林群豪与汴攸城间不可再添新恨。当时曹沛出言求助,他却不能再坐视不理。
赵飞、钱宝通、李怀疆三人刀至,罗伏云从马上纵身跃下,从右臂顺出一杆画戟,砰砰砰三声隔开那刀宗三人手中刀招。这三人夺刀不成,又同伏云缠斗,当下那十位‘金笼鸟’已各自喘了口气,重新再夹攻而来。不觉、赵飞等几人人数上本不占优势,又加之罗伏云替费占学等人解围,又增一员悍将,这几位终究体力难支,手上刀剑也慢了下来。
群豪中,又出纯阳派江流、娄关月二人来助赵飞等。唐归虎早就等不及了,他见对面人多,己方人少,又是那北朝名将罗伏云终于出手,知道这些个小辈已不成对手,出手再晚,他们可能有性命之虞,当下以龙行虎步跃入战场,羌靡也算到这一节,挺身而出。一时间,场上竟有二十人相互搏杀,甚是凶险。再看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些人身法飘忽,招式不乱,极有攻守之道,在场的无不叹服。
兜转之间,负伤之人皆退到后面疗伤。再斗时,那场上只剩下一半人。中原这面留下江流、娄关月、羌靡、唐归虎,汴攸城一边只剩下窦让、费占学、黄苛、赵常英、张五常、罗伏云。汴攸城人多势众,加之张五常长枪枪法,罗伏云画戟招法,武林一派自难招架。顷刻之间,纯阳派的江流、娄关月二人,就被张五常刺枪所伤。羌靡、唐归虎二人尽使绝学,也只能勉强同罗伏云打个平手。可那窦让、费占学等人就可借机抢攻,处处横刀拦杀。
见两名弟子身负枪伤,‘素头金翅’玉蝉衣掀袍而至,他以纯阳派‘正阳护体,神猛刚威’,从张五常白龙出林枪下救了江流、娄关月,教二弟子回去。项然、百念川一同纵身而来,二人各执双刀在手,凝神来挡那使刀的几人。
当此之时,中原武林各派弟子、汴攸城众人皆有伤残,双方已斗到最后。曹沛在马上笑道:“连玉掌门、项掌门也出手了,中原各派的家底子也要亮了么!”他左臂被刺了一剑,已不在正面斗场,他指着跃将上来的几人道:“三位宗师一同出手,张将军、罗将军,你们可要当心了!这三人乃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功法之高,恐怕罕见。方才这玄明观道长们,刀宗四杰各展神威,这会儿,终于轮到这几位前辈。曹某倒要大饱眼福了!”
曹沛一挥手,那方才退下疗伤的赵执本、刘擅武几人,又挺剑纵身而上。这一次,没来十个,只来了伤势较轻的三个人。围斗之下,恶战又起,这场比试,一浪高过一浪,现下几位刀宗前辈,纯阳派掌门尽悉上场,此地真气流窜,劲风凌冽。开招交手之间,竟是绝妙之极的刀招功法,比之先前的打斗,又紧迫几倍。
大伙儿看得瞠目结舌,观见这项然、百念川二人身形刀法,当真是世上罕见。这二人进退配合,刀法绝伦,那一齐涌来的几名宦官,皆被项然、百念川二人手中四把刀隔开,刀刀制敌,攻得他们无法抵挡。不过多时,那使刀、使剑的几人皆身中刀伤。玉蝉衣以气功见长,又有刚猛真气护体,不惧这些人软绵无力的刀剑招法,也将几人打翻在地。
眼见汴攸城落败,各派弟子这才心下稍安。看这天地刀宗刀法,果真名不虚传,玉蝉衣的气功也是教他们大开眼界。
情势一转,项然、百念川、玉蝉衣等人合围张五常、罗伏云。二将受困,疲于招架刀招,竟无还手的余地。
“七曜碎尽,天地刀合!”项然、百念川见这使枪、使戟之人功力不弱,受他二人双刀夹击,还能再防玉蝉衣之攻。二人登时绝式上手,使出天地刀宗的成名绝技。这二人出招之际,暗开椎阙骨大阙骨纹,一时二人身后金光开裂,真气灌于双刀之上,天地刀宗绝式朝着张五常、百念川而去。这一招杀气重重,二人迅疾跃起,腾空挥砍而来。只是虽是强找招,不过二人各展骨纹之时,有一瞬是腾空露出一丝破绽,就在那微妙的时机,从北军阵中窜出两股强劲灵真。
项然、百念川不及用出这一招,那两股灵真却先至二人大张的门户,两股灵真原是两道指力,来势之猛,击打之准,世所罕见。在场之人,鲜有看清这二指功力的。这两道灵真直直击向百念川、项然。在这二人各自胸口噗嗤一点。这二人刀招尚未出手,内劲含而未发,教这两指这么一点,登时破功,朝后仰去。
众人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骇,皆怔怔望着那飞出去的项然、百念川二人。这二人更是吃惊不小。这两道指力阴邪霸道,内劲似海,绝非泛泛之力。二人知此劲头厉害,仰翻之时,立刻运气保住经脉畅行,二人受一击落地,各自点了心口穴道,立时盘坐调息,不敢再运功。
“混账!竟以暗箭伤人。”唐归虎大骂,忽得从北阵中又出两指,这两道劲力还是袭向百念川、项然二人。方才第一击,众人大都没有察觉,更无防备,就连被救下的张五常、罗伏云也是蒙在鼓里。端见那持刀二人欲发狠招,却又突然临阵后仰,被打飞了出去。这第二次,阵中又出双指,待到袭向百念川、项然胸膛时,这二人自是无法应付。广慈、广德见了这一招阴辣功夫,立时出手。广慈出一掌金刚掌力,广德出一指般若指力,这才将那两道灵真打散,救下项然、百念川。
顷刻之间,这二位刀宗高手已在鬼门关来回几趟,二人闭目不睁,显是方才受击所致。这时众人,已知那发指的,正是窦让。
“阉贼!你使得什么阴辣功夫!”赵飞等人抢上前去,护了二位师父、师叔。其余几人也是质问谩骂,窦让笑道:“可惜、可惜,没能送二位上路……”
罗伏云也终于望见这后来的两指,他凝神去望那项然、百念川所受之伤,见这二人面泛黑气,受击之处显然留下灰色指痕。罗伏云心中大惊:这指法!那南陲夫妇惨死,所受之伤,似乎正是这一套指法……他又回想钟锦身上之伤,亦有这般的痕迹。心下判断,罗伏云又难以肯定。难道说,赶在自己之前,将那南陲夫妇杀害,还有当初害了钟锦之人,竟是这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