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回:寥寥人处香火稀

“交给我吧。”羌靡早已离开原地,去照顾孙赫、方通臂、唐归虎三人。

整顿过后,三人快马向着少室山疾行。

时至正午,三人已到嵩山腹地,虽草木隆盛,只是已到冬季,枯枝无叶,仍显得凋零落寞。

“终于到了!”羌靡喜出望外,他指着枯枝林深处的红色建筑,几人一同望去,拍马而去。

“这少林却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气派。”覃瞳鼻子里轻哼,瞅着这寺门。这大门不高,和他心中的高山大门,名宗大派的气势似乎相去甚远。

羌靡见他冷笑,问道:“你从没来过吗?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天下名门显得不很气派。”

隐蔽山中林中的少林寺,远远望去,确实算不上宏伟。寺门上一副对子“地在天中四海名山为第一,心传言外十方法教是初元”

“气派……”听完覃瞳的话,羌靡和高周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果真只是个孩子。”

“走罢!”

三人下马,又扶了唐归虎三人,朝着那寺门而去。

虽是大寺,却实在没有气派的门面。这是冬天,草木多已凋零,若是在夏秋之际,草木便可轻易将这少林寺隐在山中。要这样直接望见寺门,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少年说得不错,寺门果真平常,与‘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比起来,难叫人望而生畏。只是羌靡、高周邺笑他,笑的却是他只看到了寺门,不知这所人人尊为武林泰斗的佛门圣地,有着怎样的内涵。

孤寺门外,积了厚雪,四周也是一片沉寂。红黄的门墙历经岁月褪去了它们原本的鲜艳。门外没有一个僧人,偶尔几只麻雀落在墙头。

羌靡扶了唐归虎,前去叩门。

崇民帝虽故,启明尚未登基,故这一年仍是兴业年,国号,年号皆袭旧制。正值兴业二十二年,今日才是正月初二。

“平日也有人来寺里烧香,今日何故紧闭寺门,不见外客。”羌靡见寺中没了往日的热闹,心中生疑。随后扶孙赫过来的高周邺不很肯定地回到:“恐怕是寺内有什么法事,或是正值新元,又是冷天,故无人来此。”

覃瞳一面拖着方通臂重重的身子,一面心中暗骂:这人死沉死沉,怎么还要我来扛。小小少林寺,怕不是星夜给诡府门灭门了。他挪了半天,移不动方通臂,大喊着打破了此地的寂静。

“喂!你们二位要丢下这兄弟不管吗?我可抬不动他!”覃瞳朝着二人大喊,转眼踹了一脚地上的方通臂,他还是昏睡着,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你来扶着他,我背他上来。”

羌靡,高周邺已经在寺门前汇合,羌靡喊完,把肩上的唐归虎交到了高周邺手上,自己下去帮覃瞳。

“何人在寺前喧哗?”那矮门吱地一声开了,出现个秃头小和尚。

这边正忙得一团糊涂,高周邺本架着那身材肥硕的孙赫,羌靡又把唐归虎交到他手中,这二人差不多的沉,高周邺招呼那少年覃瞳上来帮他,又一面转向开门的僧人,忙回道:“在下高周邺,前来拜会方丈大师。”

覃瞳匆匆奔来,扶了孙赫在手,哎呀呀又一阵大叫:“这人怎么这么重,比下面那个还重,跟头死猪一样!”

那僧人听了覃瞳所说,又看他狼狈模样,见孙赫却是满面油光,只是紧闭双眼,似是昏睡不醒。他不禁哑然失笑,却还是忍着没笑出声来。

羌靡背了方通臂,也来到寺门前。“小和尚,贵寺今日为何紧闭寺门,不见一个人影?”

那小和尚收了笑容,他本是认得这高周邺和羌靡的。这二人在江湖上的名号颇为响亮,他们也和少林寺颇有渊源,有几次参加了寺中盛会法事,又是北朝和少林联系的纽带,故以礼相待,不敢怠慢。

那小和尚双手合十在胸前,低首道:“今日早殿结束后,慧能方丈同达摩院首座广慈大师,罗汉堂广德大师带领少林僧众及十方善信,到我寺初祖庵祭祖,参加祭祖法会去了。”

“原来如此!”羌靡和高周邺对望了一眼。原来方丈不再寺中。覃瞳插嘴道:“那又是什么聚会?”

小和尚显得有些恼怒,他瞥了一眼这个少年,不比自己小几岁的模样,没见过世面,倒也窸窣平常。他又收怒耐心道:“我寺的祭祖法会,施主竟然不知道么……”他低下头,似乎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请手道:“羌大侠,高先生,请。”

羌靡一拍覃瞳脑袋,笑道:“亏你是个诡府门品字流堂主,连这事都不知道吗?”高周邺微微一笑,看着那少年,徐徐道:“他不过是个孩童。”

本来高周邺这话也没错,覃瞳也正要为此给自己辩解,只是自己说自己是个少年也就算了,顶多是承认比他们少吃几年饭。可这话从高周邺嘴里出来,他倒不乐意了。

“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参加法会去了么,谁能不知道呢……”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能跟祭祖法会扯上关系的事,他确实一件都不知道,一时间,又哑口不言。

高周邺没空理他,前去和那小和尚说话。

“嘴还挺硬!”羌靡又伸手去拍他后脑,这一下,覃瞳迅速缩了脖子,伶俐地躲开了。还不忘回瞪一眼羌靡。

几人终于跟着那小和尚进了少林寺大门,入到寺中。端见林林总总石塔遍地,四周清雅,略有几个扫地僧,寺内肃穆,只传来诵经混着木鱼之声。稍近大堂时,又闻到香火的浓郁。

“寺中何故无人,正月里,正是农闲,往年这个时节,前来烧香拜佛的人里里外外挤得没处落脚,今年为何这般冷清。”羌靡跟着这小僧一路进来,除了他们几人,外加他们背上昏睡的几位,竟连一个外人都没瞧见。

“肯定是因为方丈等大师去了法会,所以才没人的。”覃瞳说这话时,下巴扬起,他虽然比羌靡矮了很多,却还是眼睛朝下望着羌靡。一副‘瞧你那蠢样’的嘴脸。

“恐怕和方丈一行前去法会无关吧……”高周邺扶了扶肩上的唐归虎,朝着小僧道:“不止寺里,一路走来,都没见几个人。”

“近日汴攸城的事,几位应当都知道。”那小僧脚下不停,又来帮覃瞳扶孙赫。“崇民帝的事一出,北境便不安定了。如今南蛮叩关,人人自危,因此寺中少有外人……”

小僧和覃瞳二人扶着孙赫,却还是显得吃力。

“喔,还不知……这几位是……”

“你手边这位是孙丞相之子,上军大将军孙赫。”他斜了斜肩膀,“这位是抚军大将军方通臂。”

羌靡接着道:“这是狮面跛兽——唐归虎。”

“汴攸城的人……”小僧嘀咕了一句,又忙道:“既然是高先生的朋友,想必是有要事前来。我先带诸位去大堂,待我转告师叔,前来接待。”

“好。”

没聊几句,这一行人就在小僧的带领下进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供着的是释迦牟尼金像,佛具足大力,能降伏四魔,佛具智慧,破微细深悲称大雄,大者,包含万有;雄者,摄服群魔;宝者,乃三宝也,我佛威力,雄镇大千。

那金像跏趺坐于殿中,左手横置左足上,左右两位比丘塑像,年老的那尊是“迦叶尊者”,右手边中年塑像是“阿难尊者”。大殿两侧供奉十八罗汉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不久,管佛寺客堂的知客广济大师也入宝殿,几人打了照面,相互寒暄。广济告知慧能方丈和达摩院广慈、罗汉堂广德、菩提院广缘等一同往后山参加祭祖法会,暂时不能接客,教他们用过午膳,到了后半天才能见到方丈。

几人正聊着,库司已经备好茶。随广济大师来的就有几名弟子,加上上茶的几名,殿中聚了不少人。

这些人大都谈着这次祭祖法会,言说当今北境的形式。高周邺本来奔走在孙乾霸和江湖各派掌门之间,虽然李翀治下并不对这些中原武林的人有任何交好之意,孙乾霸却一直在后面做着工作。他表面上迎合李翀的治国之策,实则对中原之事睁一眼,闭一眼。很多出了事的门派弟子,若不是惹出大祸,都能通过本派和孙乾霸的协调一一处理了。也因此,这些个大派之间,对孙乾霸的抵触并不像对李翀那样势不两立。

孙乾霸不能事事出面亲为,便有了高周邺、唐归虎这样的门客,一来稳固汴攸城和中原武林之间的关系,二来也能掩人耳目,免得李翀怪罪追查。这几人在他门下,不过是担任护院交友的闲职,颇不被人注意,因此凡有关系两者利益的大事,孙乾霸总会教他们从中周旋。一来一去,高周邺作为孙乾霸的‘探路人’,也和各派结下了不少交情。

知客广济大师和几位客人饮茶而待,谈了许多。提到李翀已死,南蛮叩关之事。广济透露,少林寺和各大派也曾派出精锐,为阻止蛮军长驱直入,曾在楼外关、雄踞关和下马泉等多处截杀蛮兵。路上也遇到过一些北境的军队,但大伙都只在暗中相助,并不出面。碍于之前的芥蒂,本不愿出手,但武林豪杰义薄云天,在北境的安危面前,他们更愿保护脚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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