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睡觉的。每夜就在这儿盯着月亮过夜。冷了就去外面练功。”
“你不需要什么御寒恶衣物么?我可以帮你去董……”
“不必。不必。不能再叨扰董先生了。”念成摆手。也探出身子去:“今夜月亮熟了,一月就只这一俩天,有时还看不到。”
“你当真有赏月的闲心。我不能留在此地了,我得下山休息了。忘岁翁把你留在这上山,有什么收获没有?他该不会是消遣你十四日吧。”郭爽又鼓起勇气迎风往外走。
“这十几日,我当真收获不少呢。你快下山去吧,留我一人赏这美景就好。”念成靠在钦丕身旁,夜里和钦丕为伴,靠在它温暖的翅羽之下,倒也不是很冷。
“我走了!”郭爽咬紧了牙关,向着山下去了。
夜游莺在房子里挥动着灰白的翅膀,落到一处,就汀汀哐哐响个不停。食椒蜥上下翻着大眼,在郭爽身上爬走,它顺着裤管往上爬,一会儿又出现在了郭爽领口。他被这些细碎的声音吵醒,慢慢睁开双眼。此地就是这‘四叉贼’的藏宝阁了,这间屋子的位置极为隐蔽,虽在闹市之中,却无人能进得来。郭爽正靠在一把太师椅上,怀中揽着一口镶嵌星月的短弯刀,慢慢醒过来。
这屋子里,全是他‘收藏’的宝贝,多半是一些兵器,尽是稀世罕见之物。这其中有他问人借的,还有他从别人那里抢的。借来的宝贝若是来自穷人之手,他还会不时关照那些的生活,送去银两。抢来的诸如一些大腹便便的豪霸,心情稍好,就只劫其不义之财,心情不好,就要他们的命。郭爽心中念念不忘人言在董显手中的‘浴炎凤’,如今正抱着这只匕首充数。
他伸展了手脚,掏出那盒子,喂了一只短青椒给身上的蜥蜴,又把夜游莺唤来手边。他看着这一屋子的宝贝,自言自语道:“天下第一宝匕虽没借到,不过小爷我马上就能一观金河刀了!”他抽出手中宝匕,弯刃映着他一双桃花眼,闪着兴奋的光芒。他收了匕首,小心放在了身后的木柜格子中。“这几日给那小子送饭,我也吃尽了苦头,小爷我今天饿他一天,自己去玩。”
郭爽想起那日在卢龙堡,孙赫带着一干武林中人上董府借宿,他知李翀死后,蛮兽立在楼外关虎视眈眈,想到这伙人能和孙赫勾搭在一起,一定是要去关外助北军破敌。他素闻南蛮剽悍,却不曾亲眼见过,如今良机,不可错失。想到此处,郭爽先到董府处查探孙赫、方通臂等人下落。
到董府时,正巧这帮人才要动身赶赴关外。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他决定跟着这伙人,往关外去看看情况。郭爽身轻似燕,在一众人马后紧紧跟随。奔出几十里地,他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再这样跑下去,马倒不累,我要被累死了。不行,得想个法子,让脚歇歇,此去楼外关还有不少路程,这样奔走走下,我怕是要累死在半路。他来的巧,没等有什么准备,就看到孙赫这伙人出发了,自己为了不落下脚程,随即施展轻功去追,只是这会没了气力。
他瞄准了落在后面的几名汉子,这几人身着粗布灰褂,看着不像是什么大派的人。柿子要挑软的捏。郭爽确定下了目标,朝着一棵歪脖子蹬了一脚借力,朝着这伙人的队伍尾巴扑来。落在后面的有两人骑马并行,一路还说着什么。郭爽到这二人后面时,他们才发觉一股猛风袭来,后背发凉,欲做反抗时,郭爽黑叉短柄已在二人后颈上各重重敲了一下。
那两人一声不吭地昏死了过去,郭爽已稳稳落在马鞍之上,顺手把二人抛了出去。“谁叫你等远远落在后面,这点摔伤扛不住死了,只能怪你等本事太低!”
他劫了俩匹马,坐了一匹,放了一匹,把脸往衣领里埋埋,低头俯身贴着马背,向前去追那群人。
“小爷我倒要瞧瞧,这蛮王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郭爽和前面的队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着他们向关外奔去。
楼外关城头不见将士,免战仍是高挂,白素飘摇。虽在关外看来,城上没有任何防置。其实,北军将士夜不除铠,明昼交替伏于城墙之下,手握弓箭,城上更是布满了守城器械,滚石熟油,弓矢更是不计其数。北军将领,国大将军庞龙、镇军大将军樊祖日夜守在城头,监视着蛮兽大军的动静。他们心中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蛮军随时都有可能举兵破关,楼外关是北境最后一道防线,此关一失,北境将遭蛮兽屠戮,再无退路。
战事紧迫至此,人人丝毫不敢懈怠。庞龙从城头往下望,忧心忡忡地问身边的樊祖:“樊将军,他怎么还不回来?”
樊祖也望着城外,拍拍庞龙肩上铠甲,“放心吧,罗将军武功盖世,行事谨慎,他若想走,谁也拦不住他!”
“已是最后的期限,为何这蛮军却无丝毫的动静。我等是遵命不设弓手威慑敌人,只为引其疑心,松其戒备。这蛮军营中却为何也无动静。夔应当正在营内,雄踞关又屯了上万的蛮兽,他们究竟在等什么。若战也好,我等拼命厮杀,一决雌雄,他们这般围而不攻,教人不敢丝毫懈怠,搞得军中人心惶惶!”庞龙攥拳朝着城头砸去,心中恼怒。
“以楼外关现在的守备,恐怕还无法抵挡蛮兽大军的全力一击。我等盼着不早开战才好,民帝已故,太子不肯登基,其中道理,我等皆看不透。只要再拖时日,殿下或可请来援军,共抗大敌。如今只有你我在此,还是静静等候罗将军探来的情报。”
“钟锦将军奉命调查雄踞关求援的十二道金令的下落,为何一去到现在还毫无音讯。民帝差他前往探金令下落,他恐怕还不知道,汴攸城已换了天地。”庞龙提起钟锦,二人皆疑惑他为何久久不回,心中隐隐担忧。
突然,高大的城墙之下,悠悠奔来一匹黑马,那马上驮着两人,细看时,庞龙樊祖惊出了声:“罗将军回来了!”樊祖招呼守卫:“快,打开城门,接罗将军入城。”庞龙已离开城头,往城门去了。
“那马上还有一人,不知……”庞龙边向城门去边问身旁的樊祖,樊祖答道:“许是擒了蛮贼,押了回来。罗将军少年英才,胆略过人。”庞龙点点头道:“罗家哪有一个孬种呢!”
那黑马终到了城门前,守城的护卫把城门开了条缝,樊祖庞龙就在门内等着罗伏云。黑马进得城来,庞、樊二将见了那马上所驮之人。大吃一惊。
“这是!”樊祖、庞龙惊恐地睁大圆眼,几步抢上前去,顾不得下马的罗伏云,一齐惊道:“钟将军!”一边的守卫已经吓傻了,看着马上那个僵人被三人慢慢扶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领军大将军钟锦,乃是北朝名将,出征先锋官,势如破竹,有万夫不当之勇。他曾经有多令人敬仰,现如今就有多么令人感到恐惧。他的身子极僵硬,已在关外雪中埋冻了很久,钟锦的面庞铁青,双眼还睁着,死前没有留下丝毫畏惧的神情,他的坚毅和勇猛都被封在了冰雪中,留下了生命最后的不畏。钟锦身上铠甲完好,也见不得何处有伤,他紧闭着嘴唇,一拳紧握,一手半张。
“罗将军,这……”庞龙已掩不住心中悲愤,老泪滚落,他用手搭在钟锦冰冷的面庞之上,无奈地望了一眼罗伏云。
“我往南去了几十里,寻不见那日陷害我的南陲夫妇的踪影,原来是给人害死在了客栈中。一路上又经白榆林,这才见了钟将军……”罗伏云入城来,详细和二位老将说明。
“我见到钟将军时,他已经被封在雪中半月有余了。”伏云忍着悲戚,还安慰着两位老将军。
“我与钟锦并肩杀敌二十余载,不料想今日他不是倒下沙场之上——钟将军……”庞龙失声痛哭,樊祖轻拍老将军后背,细细想道:“钟将军奉先皇李翀之命,往南陲白榆林查看那时消失的十二道金令,自那时起,便再无音讯……”
“正是。”伏云点头应允,“神止峰李翀之死,北境臣民惶惶,许多人忘记了钟将军去向。即便有人提起,也当他前往调查金令一事,,没作深究。谁料钟将军命丧白榆林,若不是我此番前往关外,恐怕……”
“是什么人下的毒手!一定是奸人暗算,害了钟锦,否则凭他这一身武艺,要想离开,有谁能懒得住?”庞龙悲愤不已,继续问道:“雄踞关传回金令失踪之事还不明了,十二道金令无一道传回汴攸城,孙大人等众朝臣均道没收到消息,难道这其中有诈?”
眼见庞龙将矛头直指孙乾霸,樊祖又道:“先帝祭魔剑之事是由太子同孙赫、方通臂二将揭发,孙赫是孙乾霸之子,又常在太子帐下做事,这其中有诸多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