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如放手一搏

密州安丘县城。

“代理县令”陈规身披甲胄,立在城头,看着远处贼军大营中忙碌不停的贼人,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安丘县最危急的时刻是十余天前,当时贼人大军迫城,原知县孔果臻却弃城而走。

城池将陷之时,陈规临危受命,被街坊推举出来代理县令。

但彼时城池防御设施年久失修,城内又无能战之军,纵使其人有千般良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危急时刻,陈规发动族人全部登城,实际上已经做好了与城谐亡的准备。

没想到,此举竟然“吓走”了汹汹而来的贼军。

贼军退后,陈规力排众议,认为贼军很快还会再来,

“上策莫如自治”,指望贼人发善心放弃安丘,还不如自己打败贼人,乃命县人抓紧时间加固城防。

安丘是内陆小城,常年又无战争威胁,护城河、马面、射楼之类的防御设施,自然都没有,现在也来不及开始建。

陈规一面组织百姓抢建羊马墙,设置拒马桩、挖掘内外堑壕等防御设施,一面又命城中的厢军壮城军和县弓手加强训练。

其人坚持“若无反击,势难坚守”,要求守军不仅能守城,关键时刻还敢于出城反击。

待六日后,贼军返回此处时,安丘已经构筑了相对严密的防御体系,再想攻城就难多了。xuqi.org 海豹小说网

贼军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期间,除了派人象征性地喊了两次喊话外,就一直没有攻城。

起初,陈规以为贼军是要等后续的人马赶到了再打。

岂料贼军人数一直没有增加不说,还在营寨中组织起训练来。

贼军的营寨扎得很讲究,拒马、堑壕、望楼等设施一应俱全,防守也极为严密。

城中守军本来就少,训练又严重不足,陈规自然不敢派人出城袭扰,攻守双方竟然诡异的“和平相处”了数天。

陈规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城墙上,守城士卒和这个代理县令都混熟了。

“县令老爷,这些贼人是准备做甚?”

说话的守卒姓陈名二驴,但和陈规不是本宗,其人的大名陈敦还是陈规赐的。

“敦啊,贼人仓促成军,不训练,咋能应付日后的官军围剿?”

陈规想着心事,随便拿话敷衍着这个本分的士卒。

“俺咋看着贼人的训练比诸城武卫军还要好?”

“呃,这些人,这些人也许是之前投贼的军兵吧?”

“难怪,这些狗贼!”

陈敦为人本分,见县令老爷有心事,骂了几句贼人,就不再吭声了。

陈规的话经不起推敲,乃是因为其人心事重重。

造反没多久的贼人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舍得开仓放粮杀大户,随随便便就能裹挟几万人。

用人命来堆,一般防守薄弱的县城都轻易可下。

打过两三场残酷的攻城战,还没死的贼兵就变成了精锐。

靠这套裹挟加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战术滚雪球,远比在营中抓训练强得多。

但这些贼人既不裹挟青壮,又不攻城,似乎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训练给城里军民看的,太不对劲了!

自上次贼军迫城后,安丘与外界的信息交流便断绝了。

陈规只知道贼军之前去了潍州,至于北面的战况怎么样,朝廷的大军有没有打过来,

贼军究竟有多少人,打到了哪里等等信息,他都不知道。

贼军去了潍州几日,又退回安丘,围城而不攻,莫非是打算围城打援?

可是,就算要围城打援,也得围诸城、北海这些州治,

再不济,也要围莒县、昌乐两州交界,又处于交通要道之上的县城才对。

安丘虽然位于潍州和密州的交接处,但不在交通要道,根本没有多强的战略价值。

贼人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城外,“红五营”大营。

徐泽和吴用正在讨论完善下阶段作战方案,杨喜送来最新的情报。

“一万四千人?这本钱下得够大啊。”

徐泽将情报交给吴用,闭上眼,手指敲打着桌面,快速盘算着此战之后将引发的各种链锁反应。

未过多久,其人睁开眼。

“牛皋到了哪里?”

“已经到了高密。”

吴用知道社首问牛皋的原因,心中有些犯突。

他本是个极其自负的人,但跟了徐泽之后,才慢慢了解到自己的渺小。

这些年,随着担起的担子越大,见识的天下英雄越多,越是心生敬畏。

吴用如今做事,比之当年已经谨慎了很多。

徐泽把部分军队调到安丘城外,围而不攻,就是预判朝廷大军会攻击潍州,以抄“红五营”的退路。

才故意隐真示假,将潍州的军队大半抽调到此,以吸引朝廷军队冒进,再一口气吃下这股力量。

现在朝廷的军队真来了,却超出了徐泽和吴用的设想——太多了。

见徐泽坚持要打吴汝翼部的主意,其人心下反有些没底了。

他担心的不是打不赢,而是打赢了之后怎么办。

“社首,真要吃下这么多的朝廷军队?”

徐泽见就怕没事的吴用也知道怕,笑道:“都已经送上门来了,为什么不吃?”

吴用跟了徐泽这几年,自是知道在社首面前不要遮遮掩掩,有话直接说。

“可是,如此以来,朝廷恐怕还要增兵,现在的局面,就已经大大超越我们最初的作战计划了,再超,属下就掌控不了这么大的局面了。”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原本的吴用的知人却不自知,如今已经自知了,还能坦白承认自己当前的能力极限,不硬撑,这点要表扬。

徐泽看向吴用,认真地道:“学究,你要记住一点,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能够绝对掌控的事,前怕狼后怕虎,总想面面俱到,是成不了事的。”

“这一战,我们能决定开始,却不能决定不了结尾。最终会打多大,只能由朝廷决定,我们唯一的应对,就是打得朝廷主动求饶!”

吴用沉思片刻,拱手行礼,表示受教,终是没有再劝徐泽。

社首说的很对,自己就是太执着于用计了,但世上之事,哪能尽在掌握?

该放手一搏的时候,就必须放手一搏!

徐泽一旦作出决定,就不再犹豫,吩咐道:

“喜子,传军务部各曹首及众将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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