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安和王桢走到路口,他便拐弯去了旅社,打算找木匠说做柜子的事,想想又朝前排旅社走去。
他走到杨为东的铺子门口,看到里面靠墙放了一排大酒缸,靠里的位置还放了一张写字台。
铺子里,杨为东提着酒勺在给人打酒,见他来了,笑着打了声招呼,才把酒罐塞好递给了顾客。
送走顾客后回来,递了一支香烟给他,“你今天咋有空过来?”
周怀安笑道:“来看看你生意咋样?”
杨为东拉了凳子给他,“刚开张那几天不怎么好,现在还可以。”
周怀安点燃香烟叼着走到空着的那面墙,奇怪的问:“咋不把这边也放上酒缸?这样从侧面看进来,铺子里显得空荡荡的。”
杨为东指了指明晃晃的太阳,“那位置太阳晒的久,放酒缸不好。”
周怀安明白了,“你说我把家里那些木耳、菌子送来卖的话,得做啥样的柜子好?”
“卖干货不用做柜子吧?”杨为东想了一下,“你看那些卖粮食的,人家都是做的四四方方的,大概一米高的箱子把粮食装里面卖,你卖干货应该也该那样摆吧?”
“对哦!我咋就忘了呢!”
周怀安看着他空着的那面墙,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哥,你这面墙空着也是空着,要不我做几个箱子摆这儿,我家那些干货你也一起帮着卖了吧?房租、工钱我们一家一半。”
杨为东听后指着他,乐道:“难怪为国说你一踩九头翘,果真哪个都没你脑子转得快!”
“我要是有那么机伶就好咯!我就是想着你家的酒怕晒,我家的干货最不怕的就是太阳,还有,把这面墙也摆上东西,铺子看着也更像那么回事了撒!”
“你让木匠来量一下,等箱子做好了,你们把干货送来就是!”杨为东爽快的说道,“一半房租我就厚着脸皮收了,工钱你就不要提了。”
周怀安也爽快的点头,“行!我这就去找木匠来量一下。”
杨为东笑着应下,等他把木匠带来量过后,又道:“你家还有哪些干货?”
“羊肚菌这一类的好菌菇都送省城卖了,家里就还有些木耳、香菇、大脚菇这一类的干菌子。”
“你得去打听一下那些摊贩卖的多少钱一斤?到时候我才好喊价钱。”
“好,我让冬梅买菜的时候问问。”
周怀安跟他说好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才告辞走了。
……
方田大队的方四海也要帮省城的大老板收块菌的消息,很快就在附近三村传开,不少人跑到方四海家打听他们那的收购价是多少?
面相看起来有点老实憨厚的方四海,得意洋洋的看着心急的村民。
“大家伙儿别着急,老板去安排别的收购点了,最晚开市前两三天就晓得收购价了,保证不会比周老幺家的收购价低。”
一满脸油腻的汉子听后心动的说:“四海,跟你老板说说,现在就可以开市收货了,多等几天也长不了多少。”
旁边一人瞪了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半年都等了,还有几天都不能等了啊?”
“周老幺家以前就说过了,没到季节挖的块菌的成熟度不高,顾客不满意,以后就卖不到好的价钱了。”
“我觉得挖块菌跟咱们收庄稼一样,刚灌浆几天,看着挺饱满的,割回家晒干一看全是瘪籽,啥钱都不值!”
“再等几天就开市了,你慌个屁啊!
油腻汉子被人说的脸都红了。
方四海也道:“我们老板也说了,必须等开市才收,不熟的白给都不要。”
一方脸汉子走到前面,“四害,大伙儿都一个小组的,你娃给个准话,你们这边一、二、三等的收购价,比周老幺家高多少?”
方四海不悦的看着他,觉得以前听他们四害、四害的叫自己,也没今天叫的这么刺耳。
“你娃连害跟海都分不清楚,老子怀疑你连块菌都认不得,还挖个屁啊?老子今天跟你说一声,以后你娃再敢喊老子四害,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方脸汉子斜眼看着他,讥讽道:“哟呵!当上狗腿子了,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哈!老子偏要喊你四害,咋了?你咬老子啊?”
方四海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老子不跟你这种人一般见识!”说罢看向那些村民,“我们老板说了,他们要去调查一下,才好定收购价,等开市前两三天你们再来看看。”
他说罢转身进了院子,不再理会外面这些打听消息的村民。
方脸汉子撇了撇嘴,“算了吧!这家伙以前就不是好人,我看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周老幺家开收,送他家去的好。”
“就是,以为就他一家收呢?他们还是跟着人家周老幺屁股后面学的,跟屁虫有啥好得意的!”
一些人嘴里这样说着,打心底还是希望方四海老板的收购价能比周老幺家的高一些,他们也能多点收入。
一晃又过了几天,眼看离开市只有两天的功夫了,一直关注着方四海家的村民,发现他家挂了个黑板出来。
一个二个的都以为他们会和熊老幺一样,和周家竞争搞价格战,他们就等着看哪家的价钱高,就把货卖给哪家。
到那后一看后才发现,这边的特等、一、二、三等、末等块菌的收购价和周家一样,连对品质的要求都一样。
“四海,你们老板把价钱定的这么低,不怕我们把货都送去卖给周老幺家啊?”
“老板说了,人工、煤炭、房租还有运费、损耗啥的加起来,成本就高了,高于这个价钱,就不挣钱了。”
“散了,都一样的价钱,还看个屁啊!”
大伙儿扫兴的撇了撇嘴,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往回走。
富牛大队的村民还没到观音山下,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喇叭声,扭头看到一辆崭新的四轮拖拉机朝这边开来。
仔细一看,驾驶台里坐着的是周怀安和周一丁,一群人都激动的围了上去,“周老幺,刹一脚,搭个车嘛!”
周怀安探头看了看,对周一丁说道:“让他们上来,方四海家的收购价应该出来了,听听他们说些啥?”
周一丁撇嘴,“一群唯利是图的家伙,可惜二娘和嫂子给他们煮的那些姜汤了。”
周怀安:“我现在都想通了,觉得王桢有句话说的很对,人心逐利,不是对他们好不好的问题,都是些普通百姓,谁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弃到手的利益呢!”
“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周一丁不情不愿的刹住了车,探头喊道,“抽烟的,爬上去的时候注意点,上面有几桶柴油,要是油桶被点着了,小心变烤猪哦!”
踩着车轮往上爬的村民听后忙把一个抽烟的往下赶,“你娃赶紧把烟灭了,燃起来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抽烟的忙把嘴里叼着的香烟吐了,嘴里却说着硬气话,“要死卵朝天,有啥子好怕的嘛!”
“你娃不怕死,就去跳新河,不要在这害人,老子活的正安逸,还不想死!”
“就是,哈戳戳的,老子还想挣钱买拖拉机呢!”
周怀安探头看着他们,“方家的收购价出来了,大伙儿看了还满意么?他们分的几个等级啊?”
“也没啥满意不满意的,他们家的价钱跟你家一样,等级也是从特等到末等,但方四海那杂毛讨厌的很,我家以后还是认准你家了。”
“还是我周老幺对得起你们撒,一开始就定的是最高价收货,想超过这个价钱,除非他不想挣钱!”
“对头,大伙儿都说,还是你家的人厚道。你放心,我家挖回来的货也一斤都不卖给他们,只卖给你家。”
“我们就是去看看行情,我家挖的块菌也不卖给他家,方四害那娃的名声不好,卖东西给他家,我担心秤头不准。”
“你们忘啦?以前蔡二妹跟周老幺抢生意的时候就干过这种事……”
车斗里的人说着说着就把楼歪到蔡二妹那去了。
“蔡二妹走了,一晃都快一年了哦!”
“马上就一年了,再不回来,王春华恐怕要改嫁了吧?”
“凭啥不改嫁,蔡二妹要是死了,王春华心里念着他好,为他守寡还想得过去,这样的凭啥给他守?”
“对头……”
周一丁开着四轮拖拉机进村到了大队晒坝,立马就引起了轰动,晒坝里打牌摆龙门阵的把手里的牌一扔,都跑到了路边,拦住拖拉机就往上爬。
爬不上去的老年人站在路边,羡慕的看着崭新的拖拉机,“周老幺,你娃娃发大财喽,买这么大的四轮拖拉机。”
赖老头拍拍车厢,“小四轮哦!起码要好几千吧?听说万元户才买得起!”
周怀安笑道:“赖大爷,我家哪里买得起哦,是省城的大老板买了送过来,给我们拉货的。”
“周老幺,你才安逸哦!运气那么好,遇到这么大方的老板,舍得给你们买这么贵的四轮拖拉机。”
“人家周老幺人好,还有本事,老板才敢相信他,才给他们买这么贵的东西。”
听着这些奉承话,周怀安忽然觉得,还不如以前听那些嫌弃自己的话听着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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