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将谢希暮扶到后院,解开厢房的锁。
“姑娘,您就在东厢房歇着吧,奴就在外头守着,您有事叫奴。”
谢希暮眼色迷蒙,“东厢房?既是要招待客人,为何要上锁?”
侍女将钥匙放在腰上,不漏痕迹笑道:“近日府中总有野猫野狗钻到府中作祟,故而锁上了。”
她的眼神缓缓转移到另一间屋子,“那西厢房为何没锁?我还是去西厢房吧。”
“西厢房怕是不行。”
侍女连忙道:“西厢房里堆了杂物,都是灰,姑娘千金之躯,如何能与杂物躺在一起。”
解释完,侍女还心虚地瞥了眼谢希暮,对方倒是没什么怀疑,眸底甚至带了些笑色,“好吧。”
侍女松了口气,将人扶进了东厢房。
“那姑娘睡着,有事唤奴。”
女子躺上了床,疲倦地合上了眼,侍女见状连忙出了院子。
等回到席面,李家老夫人还在与众人吹捧官家送她的生辰礼有多华贵。
李三瞥了眼侍女,对方朝她点了下头。
事情成了。
这边谢乐芙吃得正欢,晓真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在与一只大蹄膀作斗争。
“二姑娘还是少吃些吧。”晓真没好气道:“没瞧见旁人怎么看咱们的吗?”
谢乐芙吃得含糊不清,“打粉进棺材…吧唧…吧唧…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死要面子…吧唧…若是在乡下闹饥荒的时候待过、就知道…吧唧…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吧唧…吃饭重要…吧唧……”
“……”晓真瞥了眼李三和秦五,正与李家老夫人说说笑笑。
“不过…吧唧…谢希暮咋身子那么差?”谢乐芙吐出骨头,满嘴是油,“就该让她去乡下待个十年八载,保准比牛都壮。”
大半个时辰过去,宴席也到了末尾。
秦五对李老夫人打趣:“老夫人,您就是嘴上跟我们说官家赏赐给您生辰礼,也不说给咱们开开眼。”
李三开玩笑:“我家祖母可是个小气的,你们都别逗她啊。”
李老夫人拍了下李三的脑袋,“你这猢狲,还敢逗你祖母,快来人,将圣上御赐给我的玉牌端上来,给贵客们瞧瞧。”
很快下人重新回来,满脸慌张,“老夫人,玉牌…玉牌不见了!”
老夫人面上一僵,“不见了?怎么可能?定是你们没瞧仔细,再去找。”
秦五惊讶道:“这可是御赐之物,若是丢了,岂不是诛九族的大祸?”
听到诛九族几个字,连谢乐芙都不敢吃了,四处打量众人。
老夫人面上一白,忽而,李三身边的侍女咚的一下跪了下来。
“老夫人饶命!奴…奴知道那玉牌被谁偷了。”
老夫人拧着眉,“被谁偷了?你什么意思?”
侍女惊慌失措,“是、是谢家大姑娘,方才奴扶她去西厢房歇息,她非要奴给她开东厢房的门,还将奴赶了出来。”
“不可能。”
谢乐芙皱眉,“谢希暮不会偷东西,你是不是吃醉酒了?”
李三对老夫人惊愕道:“祖母,方才谢大姑娘头晕,我才让侍女将她扶下去歇息,我不知道她会去东厢房。”
老夫人拍了下李三的手,安抚道:“谢家乃是清白世家,去将谢大姑娘请过来。”
方才去东厢房找玉牌的下人道:“屋中没有瞧见谢姑娘。”
李三下意识看向侍女,对方也一脸不解。
“我在这儿呢。”
厅外走进来一女子,步步生莲,面色虽红,但眸底尽是清明,不像是方才李三所说那般不适。
“谢大姑娘,方才下人扶你去的可是西厢房?”李三问。
谢希暮眉心微蹙,“什么西厢房?我方才一直在园子里透气。”
“姑娘这是胡诌。”方才扶她那侍女满脸不敢置信,“分明是奴扶您去的后院。”
谢希暮面色惘然,“后院?方才我是头有些晕,但是离开席面感觉好多了,便同你说了,我自己在园子里透会儿气就好。”
李三与秦五对视了一眼。
这谢希暮还想赖账。
“不过我方才是见许多人往院子后头走了,慌慌张张的,是府中走了水吗?”女子不解道。
老夫人眯起眼,“谢大姑娘,是官家御赐给老身的生辰礼不见了。”
谢希暮这才面露惊色,“难不成诸位以为是我偷了御赐之物?我谢家门楣京城何人不知,库房里九成都是官家赏的,我何必偷老夫人的生辰礼。”
秦五哼了声:“谢家门楣?大姑娘,京城都说你很快要被谢家逐出京城了,谢家之物自然不是你的,离京前要偷些傍身之物,也是情有可原吧。”
谢希暮闻言,双眼蓄满泪,楚楚可怜,“在座的都是名门世家出身,难道这点分辨力都没有吗?”
李三冷笑:“姑娘不必摆出如此可怜作态,在座的都不是爷们儿,无人欣赏。”
近日赴宴的大多都是贵妇或闺阁姑娘,春狩在即,朝臣们都有政务要忙,故而都只派家眷过来贺寿。
谢希暮拭泪,一脸不屈,“好,既然你侍女说我偷了玉牌,可敢与我对峙?”
李三朝侍女点了下头,后者挺身而出,“自然是敢,就是姑娘你偷了东厢房里的玉牌。”
谢希暮问:“你说你扶我去了后院,那可有旁人瞧见了?偌大一个后院,不可能一个下人都没有吧。”
侍女闻言愣了下。
李三为了方便行动,将后院里的下人都赶来正厅伺候席面了。
“再者,你说我偷了玉牌,这般贵重之物,难道不该好生锁在屋子,以防被盗吗?”
侍女哽了下,“是你听我说东厢房里有御赐之物,这才威胁我将锁打开。”
谢希暮不急不快,条理清晰,“你难道不知丢失御赐之物是诛九族的大罪吗?我威胁你打开你便打开,我若是让你放火烧了李家,你是不是下一刻就要准备火油了?”
侍女结巴道:“我…以为你就是歇一会儿,我、我没想到你会偷东西。”
“老夫人。”谢希暮调转目光,看向李老夫人,“说到这儿,我便要请问您一个问题。”
老夫人察觉不对,“你说。”
“府中调教下人,可有带客去厢房歇息,转头便可离开的规矩?”
老夫人语竭。
谢希暮镇定自若,重新看回侍女,“若是我渴了,要你倒水,亦或是不适,想要你请大夫,你就这样走了,难道不是故意给我偷东西的机会吗?”
侍女嘴唇哆嗦了两下,求助地看向李三。
“多说什么?”
李三起身,“想要知道玉牌是不是谢姑娘偷的,搜一搜便知。”
搜身?
谢乐芙纵然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还是清楚当众搜身,这对一个名门闺秀是多大的羞辱。
“她是谢家大姑娘,如何能被你们搜身。”谢乐芙站了起来。
谢希暮亦是落泪,将委屈表达到了极致,“若我今日被你们搜了,就算是清白的,日后在京中也抬不起头了,难道你们是想将我往绝路上逼。”
老夫人神情迟疑,她好歹这么大岁数了,也察觉出此事的不对劲,刚想叫停,只听谢希暮忽然转了话锋。
“好。”
“搜我可以,但得让老夫人亲自搜,且若我身上没有,李姑娘秦姑娘,你们也得给我搜。”
谢希暮平日里性子柔弱,这回像是被逼急了,才说出这些负气之言。
秦五闻言嗤笑道:“好,若是你身上没有,我们随你搜。”
老夫人见场面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不想搜,也下不了台了,只好让人架了屏风在高台上。
在座的都是女眷,倒也没别的忌讳,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屏风内的身影。
待衣裳重新穿好。
老夫人沉声:“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