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个不得了的问题吼！”
这般说道，张凤仙撅了撅嘴，示意让小女帮助擦拭一下。
宝钟瞬间会意，但谁知，这厮竟然是弯下腰来，轻舔嘴唇，大有一副要如此帮张凤仙舔干净的意思。
这可是吓了他一大跳，不禁连连使眼色。
不过也庆幸宝钟是个聪明的女人，此番也不过只是单纯的逗弄张凤仙罢了。
“咳咳咳……”
时候，张凤仙轻咳两声，试图掩饰一番尴尬，他抬头看着空一那炯炯有神之双瞳，思索着，忽而问道：“空一老弟，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人还是妖？”
这是又将问题给丢了回去，空一之前可没有想过张凤仙竟然会拿着自己的问题反问自己，他看着张凤仙，嘴唇微动，终究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法。”
空一的反应是在张凤仙的预料之中，他看着他，轻声问道：“空一兄弟，你说人面妖心算是人吗？而妖身人魂的家伙是否可以归类到妖中吗？”
这话很直接，空一亦是瞬间知晓张凤仙想要说道的话，不禁是愣了愣，而后沉声说道：“阿弥陀佛！佛曰：妖就是妖，为祸世间的存在！”
“也就是说沾了点妖的生灵就算是妖咯？”
张凤仙甚是不喜空一一口一个佛的说道，见他嗤笑一声，问道：“你看看这虚相百貌，能让我的形象在人与妖之间自由的转化，那我问你，当我以两副完全不同的形象与你说道之时，你的心境会因此而改变吗？”
“那你看看我吧，之前在禅宗之时，与人相谈，展示吐纳之术与韦驮天，让得不少僧人顿悟，这算是在布教之上的功劳吧？”
“而在这过程之中，我是否有曾经祸害过谁？”
“有吗？没有吧！”
……
张凤仙之言语如炮弹，疯狂的抨击着空一，这让他有些难以迅速的接受，但一时间，却又是寻不出什么漏洞，好似是觉得张凤仙说的并不错。
“要我说，妖与人其实也没多少区别，大概就是某种长相怪异的人类罢了，空一，我问你，你会去鄙视与敌视长相丑陋的家伙吗？”
“空一，之前我也有跟你说道过此，但此时，我得再问你一遍，你以为的佛是什么？”
至此，止住，张凤仙静静的看着那低着头，默念道佛经的空一，有见得这厮是在调整自己的心境，试图从方才自己几番言道之中寻出些破绽，并予以反驳。
但是，最终他失败了，只能是无力的嘴硬道：“阿弥陀佛！妖就是妖，哪怕是现在不为祸世间，也是祸患，将来定然会化身灾厄……”
“人有好坏，但人出生就是婴儿，你会因为那些不确定的未来而大肆杀伐婴儿吗？”
张凤仙的嘴皮子的功夫属实了得，放眼整个佛门都难有其敌手，更莫说是这空一了。
此时此刻，在听闻张凤仙如此说道，除了低声念叨“罪过罪过”之外，空一已然是无话可说。
“空一兄弟，这世间可无绝对的正邪与对错，人妖之谈更是笑话，所有的，不过就是君子与小人之间的明争暗斗。”
“君子实力强劲，喜好以自己强大的实力获取自己想要的；小人实力低微，喜好玩虚的，让自己的身份千变万化，在君子所不注意之时，方才有所得。”
“这看过去，本质不过就像是一场肮脏的游戏，哪怕是你我，也不过就是这游戏之中的一名肮脏的玩家罢了！”
张凤仙越说声调越发高昂，而他之言论，可是让得此中另外五人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长久以来被佛门思想所束缚的他们，从未有想过，有些事情竟然还可以怀揣着此等角度来看待。
“但是，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就像是天压不倒地，白昼代替不了黑暗一般……”
有关于自己的遭遇与之前灵禅方丈的言道，张凤仙并未有说道。而在那接下来那短短的一刻钟的时间中，他以自己那嘴遁之术疯狂轰击着空一，蛊惑着他。
他是如此的卖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当下唯一的希望就在此，于他而言，此番可不仅仅只是一场谈话如此简单，那更是一场战斗，一场不能沦落为败者的战斗。
“……空一兄弟，你若怀揣着大爱，那我便希望你能在之后将这些传递到普陀天各处，彻底的解放那些因某些教条而处在水深火热生灵！”
至此，收工。
张凤仙看着面前以皓齿抵红唇，终于停止默念道佛经的空一，心也不禁是提了起来，可以说，当下五人（张凤仙与那四姐妹）的命运就赌在这一刻了。
虽然说张凤仙很不喜欢赌，不愿意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但也没办法，到此时，他还真的想不出别的法子能保住自己五人。
“哎……”
许久之后，空一幽幽的叹了口气。
本身，他今日来此，不过只是单纯的想要确定一下张凤仙的真身，让自己释怀些。哪知道这厮一张嘴，便是让自己那秉持了数十年的信念，于一朝化作泡影。
（张凤仙这鸟人害人不浅啊！）
“阿弥陀佛！听君一言，让贫僧受益颇多，往昔里如云雾般遮蔽我视野的困惑，竟然也在此刻清晰些许，我好似见到了佛！”
空一如此说道着，张凤仙一听，不禁是喜上眉梢，他知晓，事成了。
不过，却还未待他再说道些什么，忽然见到空一身后缓缓的浮现出来一棵苍翠巨树。
树很怪，其树干极其粗壮，有革质叶、卵状三角形、三出叶脉于基生，似是菩提。但是，其深处却是些松树样针叶，仅仅只是能依稀见到，那看着好生怪异。
此外，其树干上则是被诸多咒文所束缚，黑压压的一片，似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蚜虫，吮吸着树干中甜美的汁水，于罪恶之中生长。
“空一老弟，您这边是……”
张凤仙惊了，他结结巴巴的出声说道。
而此时，空一身后的那棵大树忽而青光大盛，那本束缚之枝干的咒文缓缓退去，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大树枝叶开始重组。
不多时，竟是化身为一尊低头念叨佛经、满面慈悲的青色神佛之相！
“阿弥陀佛！凤仙施主，贫僧先且谢过了，今日凤仙施主之一言，是让贫僧成功凝聚出真佛身！”
真佛身是什么？
这可不是张凤仙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了，犹记得些许时日之前，在此普陀天的另一边，那靠近黄泉的一处深山老林之中。
当时，那欲要冲着张凤仙报复的一只老牛魔（九齿囚牛），就曾经如此说道过。
不过当然了，这真佛身一词显然不会是什么一时半会就能够解释清楚的东西，与其在此之上浪费些时间，不如拿着这些时间来跑路。
“是啊，空一老弟，都这样了，你不得好好谢谢我？比如说，带着我逃离此地！”
不装了，摊牌了，此时此刻，面对着空一，张凤仙也就挑明了自己想要跑路的想法。
听闻之，空一也是直摇头，但就在张凤仙又想嚷嚷的时候，却是抬手直接切断了那困锁张凤仙的寒铁锁链。
这一来一往的，是让张凤仙有些拿不准其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空一又是伸手递过来一套麻布衣袍，张凤仙忙是接过来，说到底，就是如此赤裸的跑出去，确实是有些不太好。
此外，张凤仙亦是发觉了那被麻布衣袍裹住的想要雕塑，之前在灵莱山遭遇异变之时，此物也是遗落在山上。
不曾想过，空一此番竟然是为张凤仙捡回来了，如此有心，后者确实是有些感动。
“谢了，空一老哥！”
张凤仙由衷的感谢道，他将东西收拾好，转头看着那边四姐妹，轻声说道：“你们就暂且在这里等一段时间吧，相信我，待到我从天外再临普陀天之日，便就是带你们脱离苦海之时。”
说罢，便转身向着黑暗走去，没有给到任何一点寒暄与交心的机会，他生怕又生出些多余的感情，妨碍之后的行动。
黑暗之中是一条狭长的甬道，勉强可容纳张凤仙与空一两人并肩而行。
忽然间，张凤仙好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他一戳空一的胸膛，是让之稍稍落后于自己半步，而后说道：“空一兄弟，你觉得哥们我是君子还是小人？”
听闻之，空一可没有给面子，当即是笑道：“阿弥陀佛！凤仙施主当真小人，都不加以遮掩那四溢出的欲望。”
这可惹得张凤仙很不开心，但是奈何他又寻不出理由来反驳，只能是尖声怪气的嚷嚷道：“哎哟喂，空一兄弟，就不能给哥们个面子，说道的好听一些吗？”
……
关押张凤仙的阴暗巢穴是在禅宗之外，灵莱山脚下的一处隐蔽的树洞之下，那看着，就跟当初友德和尚一行藏匿肉食的地方差不多。
“这还真的像是在将我当猪养啊！”
嗤笑一声，本欲要就此向前，谁知晓，空一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他眼神微眯，方才结成的青佛神相，就在此刻缓缓的自其身后浮现出来。
观此，张凤仙怎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见他毫不犹豫的跑到了空一的身后，背对着他，警惕的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但是除却某个一闪而过的白影之外，他并未有见到身后有什么人出现。
“阿弥陀佛！不曾想过，短短时间不见，空一大师已然凝成了真佛身，而且还是那仅仅在传闻之中出现过的青佛神相！”
而在空一的视野之中，就以灵禅为首的诸多僧人从面前山林出口之中出现，他们轻笑着，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看样子，他们是知晓空一去往地下与张凤仙见面的事情的，但却到刚才也没有现身制止，不知究竟是作何用心。
此时，灵禅方丈负手而立，虽然说其未有展露出任何东西，但却仍旧是让新突破不久的空一察觉到些许端倪，不禁轻声叹息。
“阿弥陀佛！贫僧也未曾想过，灵禅大师之修为早已到了此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