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逸看自家主子着急的眼神,连忙道:“钟姑娘,这是王爷的心意,你不必如此……”
钟安毓摇头,看向那近在眼前的越子钦,压了压眼底的湿意才道:“我这个人不乐意欠人东西,若是如此,我就不能收了。”
她说着作势让小柒把东西搬下来。
越子钦赶紧一把攥紧了她的袖子:“安毓。”钟安毓心下一紧,讶然地回过头来,他才瞧着她的眸子央告:“安毓,我乐意给你的,算不得旁人,你点点,可够数?”
钟安毓愣在那里,半晌才回过头来。她垂下眼眸怪自己想得太多。
重活一世,现在的越子钦,莫说已经不记得她,就连脑子也是不灵光的。
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一脸担忧地望着她,也不敢说话。
钟安毓一笑,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怎知我的名字?”
“是明逸打听了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越子钦巴巴地盯着她问:“我叫你安毓,你生气了么?”
“没有。”钟安毓笑着摇头:“我没生气……你以后便这么唤我吧。”
“好!”越子钦扬起一抹笑容,明媚得叫她心疼。
钟安毓的手指捏了捏:“越子钦,你……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
这句话本就是脱口而出,瞧见他不解地表情时,钟安毓唇边蔓出一丝苦笑,转身爬上了马车:“算了,兴许问了你也不懂。”
车帘放下,里头传出她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声音:“小柒,回吧。”
小柒看了站在那儿的越子钦和明逸一眼,也上了车。
马车渐行渐远。
“她见着东西了,也收了,应该是欢喜的吧?”越子钦喃喃道。
明逸愣了一下,说:“是啊。”
他回眸对明逸道:“可我分明看见她快哭了。”
两盏茶的时间后,主仆二人回到了将军府。
曾玉瑶这些日子被禁在海韵园里,钟安敏也尚在禁足中,门房们瞧着马车上特意挂出的皇室徽记,哪里还敢说三道四。
东西虽贵重,但并不多,两个人也妥妥地搬回了屋子。
接下来的几天,钟安毓在老夫人的支持之下清点家中的财物。
大厅里站了一屋子的人,除了仆从之外,还有府里的账房以及将军府盘下的铺子。
这些人都是钟府里头经年的老人了,惯会看人下菜碟。
以前是玉夫人,现在是老夫人在的时候倒是规规矩矩,等她一走,剩下钟安毓一个的时候,就都懒散起来了。
钟安毓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不动声色地拿起手边的一本账册。
朱唇轻启,唤了一个人:“周妈妈。”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笑眯眯的妇人上前一步:“大小姐是在喊奴婢?”
“是啊。”钟安毓微笑着点点头。
周妈妈是府里和赵嬷嬷一起管着帐的人,前两天赵嬷嬷病了一场,到现在也还没回来,她指着那账册道:“还请大小姐点算,那账本儿都是奴婢们平日里记好的帐,绝无问题,您但凡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奴婢。”
除了一开始反应迟些,态度上着实也再挑不出更多的刺儿来。
钟安毓却没按牌理出牌,径直将手里的账册合上了:“不妨事,我还有几个人要请过来。”
“小柒。”她抬手拿起几子上的热茶轻轻撇了撇浮沫,淡淡道:“把人带进来。”
屋子里的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是。”小柒应声之后,周妈妈就看见她领着几个陌生人从外头鱼贯而入。
“大小姐,他们是……”周妈妈疑惑地问。
老夫人与钟安毓不过只是互相利用,此事能成她便乐见其成,不能成,她一样中馈大权在握,所以此刻根本没有留任何人帮忙。
“参加钟大小姐。”那几个面生的人齐声行礼。
钟安毓笑着抬手:“免礼吧。”她转眸扫了一圈钟家那群人,开口介绍道:“这几位呢,都是盛京城商行里,负责各种货品数一数二的行家里手。”
大厅中人顿时一片哗然,那位周妈妈眼底划过一抹讥诮,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女娃娃,前几日那么风光还以为有什么本事,这会儿竟然想硬来。
她脸上带着假笑:“唷,大小姐,您盘账,叫他们来做什么?莫不是想将府里的几位老掌柜的都换了?”
周妈妈的话半点儿不隐晦,言语之间竟都是挑拨。
那几个外头铺子的掌柜的都站不住了,纷纷带怒地大声道:“大小姐!我们可都是替钟家做了多少年的人了!一直本本分分的!”
“就是啊!您为何如此狠毒,要无缘无故断了我们的活路!?”
还没等她们闹起来,钟安毓已经将他们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提高了声音道:“那便最好。”
她搁了茶碗站起身,背着手一步步从上首位置走了下来,盯着那些管事的人道:“本本分分做事的,我可不会想去为难谁。”
又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相反,每月俸银我还会给他加一成!”
“至于这几位,本小姐请他们来的用意……”钟安毓笑看着她请来的那些人道:“今日请各位来便是想帮忙瞧瞧这账册里物件儿的价格。”
她一把抓起桌子上的那本拿在了手里:“瞧瞧可与当时盛京的均价有什么出入?”
那几个人客气地应了声。
但其他人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尤其是那位周妈妈,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周妈妈咬了咬牙想再挣扎一下,毕竟大小姐年纪轻。
再厉害,也就是个领兵打仗的,前些日子还被玉夫人欺负得不敢反抗呢。
“大小姐,这个不妥!”
钟安毓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了椅子上,支着脸颊看那些人翻看账册,闻言笑着问:“周妈妈以为有何不妥?”
“他们终究是外人,难保说得是不是真。”
钟安毓还没说话,一个被请来的先生倒是先冷笑了一声:“这位妈妈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随意去盛京城打听打听我丰和织造的名声?”
“我便是那儿最好的账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