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文跟着众人赶到皇宫时,就看到文武百官齐刷刷跪在崇文殿外面,他很是不自在的从这些人面前经过,一颗心飞速跳动不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周劫面色同样不太好看,这些官员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在皇帝咽气之前重新选出一个新的储君,然后等到皇帝升天后,储君顺利登基。
他们已经跪了一早上了,可能还要跪上很久,总之结果不出来,他们就会一直待在这里。
这些官员的行为周劫心里甚为反感,皇上的身体情况每日愈下,他们不好好尽自己的本职工作,却还要如此逼迫皇上,这已经超越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崇文殿里,襄阳王跪在床边,脸上爬满了泪水,刘皇后和庞太师则站在一旁,等待皇上做最后的决定,而那些御医们不安的站在二人身后,脸上的表情则无比惊恐,如果皇上就这么去了,他们这些人能活下来恐怕不多。
周劫快步走到床前,轻声唤道:“皇上,许先生和温子文已经到了。”
“扶朕起来。”
赵祯无力说道,随即在周劫的帮助下缓缓坐了起来,映入众人眼帘是一张无比憔悴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也瘦了一大圈,一点都看不出来往日的风采。
温子文看清楚的赵祯的相貌,下意识的上前几步,说道:“你...你...是龙公子!”
“放肆!这是当今圣上,谁给你的胆子站着说话的!”庞太师率先发难,一双犀利的目光,看得温子文双膝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是穷书生呢。”温子文还是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轻声辩解道。
“大胆,把这个人给哀家拖出去!”刘太后冷冷说道。
温子文彻底懵了,赵祯身份的转换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楚眼前的究竟是现实,或是梦境。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十分委屈,明明是你们叫我来的,现在又要把我赶出去。
一路骑马过来,屁股都快裂成两半了,可谓是担惊受怕且又受罪。
我来这里到底是图什么呀?
温子文实在是想不明白,对着李非问道:“许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李非只是暗自偷笑,根本不理他,也好让他明白明白大嘴巴究竟有多可恶。
当然了,李非也知道赵祯肯定会护着温子文的,这次肯定是有惊无险。
果然,赵祯不满的喝道:“母后,你到底想逼迫朕到什么地步,温子文是朕的朋友,朕不允许你们这么对待他,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他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看得刘皇后一阵心疼,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的亲儿子啊。
刘皇后靠近过来,抚摸着赵祯的脸庞,带着哭腔道:“皇儿,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啊。”
赵祯摇了摇头,对着温子文招了招手,一脸虚弱的说道:“朕虽贵为天子,可是身边连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你是朕唯一的朋友,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温子文大着胆子走了过来,握住他的一只手,说道:“那我还能叫你龙公子吗?”
赵祯丝毫不顾及庞太师难看的脸色,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温子文看着他一副落败的脸色,心中莫名伤感,不怕英雄迟暮,最怕的就是英雄还未成长,却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被迫夭折。
在这一刻,两个人的心境出乎意料的拉近,彼此间从精神上产生了惊人的共鸣感。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两人真切的情感,十分其妙的,赵珏竟也流下了泪水,这不是在演戏,他突然间发现,自己不光是运气比赵祯差,而且生活中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真是太可悲了,难道我就是一个可怜的笑话吗?
悲从心头起,是越想越伤心,然而他正准备放声大哭时,李非却出声说道:“皇上,无需这么悲观的,观你面相,非是短命之相,枯木逢春也是打有可能的。”
顿时赵珏的眼泪被生生的憋了回去,脸上的肌肉跟着抽搐了一下,看起来十分滑稽。
赵祯对自己的身体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听了李非的话,也只是觉得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他也很不舍得离开这个世界,然而命运既然逼着他走到了这一步,除了坦然接受之外,他想不出第二条可行的道路。
随即,赵祯苦笑一声道:“许先生你就不必安慰朕了,人总是要死的,朕也早已做好了准备,麻雀只会贪吃农户家里的粮食,纵使下了毒它们也会拼命的去啃食,而朕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绝不会贪图一时之愉悦。”
李非说道:“皇上你倒是看得挺开,不过刚才在下的话可是出自真心,陛下这次可能会转危为安的。”
“多谢先生吉言了。”赵祯说道,“其实朕找你来是希望你出任国师一职,保佑我大宋繁荣昌盛,希望先生莫要推辞。”
李非笑道:“多谢皇上赐官,在下一定竭心尽力。”
对于赵祯对自己的安排,李非并未感到多少意外,而且成为国师也有助于他获取更多的气运之力,于是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庞太师在一旁直皱眉头,他也听说了李非那日的在襄阳王府大展神威的事情,知道李非不好惹,否则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的。
“皇上,群臣还在崇文殿外面候着呢,立储君之事不能再拖了,还请皇上快些做出决断。”庞太师终于说出了心里面最想说得话。
赵祯轻轻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呵呵,让他们多跪一会儿也不碍事的,反正也出不了人命,他们都不急,庞太师你急什么?”
庞太师正想说话,赵祯接着又道:“不过这事情总归得有个结果,扶我出去吧,朕现在就去会一会文武群臣,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省得你们晚上急得睡不好觉。”
温子文握紧了拳头,现在坐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朋友,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庞太师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温兄,不用理会庞太师,反正朕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这个老家伙再高兴一次吧。”赵祯仿佛看穿了一切,慢悠悠的说道。
温子文仿佛受到了鼓励,大笑道:“老家伙年纪也不小了,哼哼,如此小肚鸡肠,斤斤计较,恐怕寿命也长不了,龙公子说不定黄泉路上他能和你做个伴儿呢。”
“哈哈哈,说得好,朕会在下面等着你的庞太师,到那个时候咱们俩再续君臣之仪,哈哈哈哈。”赵祯大笑之后,又大声咳嗽起来。
赵祯的表现可谓是疯狂,直言不讳的表示希望庞太师早死,放在平时,这种话他也绝不敢说出口的,可现在他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庞太师听着二人在一旁数落自己,一张老脸早就黑的快变了形,但是又不敢把自己的愤怒表达出来,只能乖乖的站立在一旁生闷气。
刘皇后说道:“皇上,你太失礼了。”
“哈哈哈,我都快死了,还在乎个屁的礼仪。”赵祯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李非不由微微一笑,赵祯的确是有些太放飞自我了,万一真的死不了,那接下来你该如何收场呢?
随后,在赵祯的吩咐下,周劫与温子文一左一右扶着他从床上下来,然后艰难的向大殿外走去。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有不少年老的官员因为体力不支,加上烈阳照射昏迷了过去,更多的官员则是无法保持跪立的姿势,一个个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用袖子给自己扇风。
赵祯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已经来不及摆姿势了,所有的官员尴尬的看着他,一张张脸红的跟番薯似的。
赵祯不在意的笑了笑,他早已看清楚了很多事情,这些官员都是通过科举提拔上来的人才,本来这些人应该利用自己渊博的学识造福于天下百姓,可是结果呢,当了官之后一个个只顾自己的利益,只为了争权夺利,眼里哪还有什么百姓,国家是否安定他们也不在乎。
可是自己身为皇上又如何,很多事情都被庞太师掣肘,没办法施展自己真正的抱负,自己和这些舔着脸的官员又有何区别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赵祯开口说道:“你们的来意朕心里十分清楚,只是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国家大计,咳咳咳……难道各位不觉得很可笑吗?在场的诸位哪一个敢说自己没有私心的,就站出来吧。”
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揣摩着赵祯话里的意思,盘算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这帮人来跳呢。
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因为他们只从来到这儿以后,就注定了每个人都带有自己的私心。
赵祯笑了笑,说道:“呵呵,好吧好吧,朕不跟你们开玩笑了,朕摊牌了,你们不是想让朕公布一个储君的人选嘛,朕……”
“慢着,你肯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说话间,不知从何处走来了一个道士,长相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猥琐,头发只有几寸长短,脏兮兮的道袍也是不修边幅,腰间却挂着一个纯白无瑕的宝玉葫芦。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这道士便到了赵祯不远处,周劫连忙护在赵祯面前,沉声道:“你这道士是从何处来的?”
道士拍了拍腰间的葫芦,嘿嘿笑道:“他命数未尽,贫道自然是来救命的。”
赵祯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了,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