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出定论,谈这些尚早。”
男主人意识到面前这位清丽女子面色并不好,忙道:“这位大人,我会赔付所有的看诊钱,药钱和那小公子掉的草药……包括那些摊子的,能不能,不要……?”
“不要什么?你这可是在……破财消灾?”
墨翞未等他说完,手中的乌木折扇柄敲击了一下木桌,咚地一声脆响,引得那二人不自禁地哆嗦。
和这样的人交流实在是浪费,墨翞一撇,去看那小公子的伤势。
大夫忙上忙下没忙出什么所以然来,小公子被马车撞后便昏迷不醒,除了皮肉上,内伤定是不轻,虽无骨折,但脏腑的状况……大夫擦擦汗,不知如何跟他们说,那小公子的情况不妙。
冯子蓦见大夫的反应就知不好,自己在一旁探了探,对墨翞说:“玉宵君,可否有治内伤的丹药,他伤势很重……”
“有的!”归云海连忙替墨翞应过,从空间灵石的手链中一颗召出几瓷瓶,一边列出来,“这瓶是止血清瘀血,这瓶是护脏腑,这瓶是辅助用,还有这些……可够?”
“太够了,多谢,我以后……”
“都是师父让我存好的丹药,别的再说,救人要紧。”
墨翞微眯着眼转头像那角落里两人说:“若是小公子这一命呜呼,你们仅凭破财可陪得起?”
无人知那小公子身份何人,至少在场人都不知,从那束得干净利落的发髻和发饰,衣着布料暗纹绣金丝,还有腰上绑的玉佩珠环就得以看出他贵气来,若真是哪个大家的贵公子,那可真是赔不起。
男主人心知肚明,懊悔得很,拜了又拜说自己用人不善引起祸端,求仙长们救好了小公子,自己定尽力交付费用。
墨翞初见两人的关系颇有种主人把车夫一推自己当甩手掌柜,没想到男主人却不干那让人顶罪的破事儿。
气略消了些,虽仍是冷着脸,旁人看不出甚差别:“没扔下这烂摊子就跑,还算有些担当,别的不难为你,该说的过会儿慢说,该付的一文不少。”
“好好好,多谢仙长开恩。”男主人又拜,车夫也跟着拜了几下。
这头冯子蓦确认完了几瓶药的药性,挑了一枚出来,又从自己的空间灵石中召出一瓶装的液体,引出一滴甘露,都塞到小公子口中,用手法辅助他咽下。
大夫看着一愣一愣的,仿佛自己不应该在这里,这修仙的人都跟神仙似的,治内伤如此了得?
墨翞弹指出一朵红梅,飘落至小公子眉间,用灵力助力药力发散,且疏通经络,如此一来,那小公子便无甚生命危险了。
此后便松了一口气,可大夫和学徒们没有,长街上无几家医馆,适才其它被误伤的百姓也有来求药的,可总有人贫苦怕交不起药钱,在医馆门前一徘徊就离去。
墨翞给了男主人一眼,他立马会意到医馆门口扬声:“父老乡亲们!适才是我的马车冲撞了大家,各位看伤用药以及损毁的摊子均由我赔付!”
医馆这一下子便生意旺了。
南茈莹从他们把冯子蓦端进医馆后就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不往人群中去,一言不发,似是闷闷不乐。
墨翞自然不会忘了还有个大小姐,她轻轻走至她边上:“讲讲?”
“有什么好讲的。”南茈莹别过脸,“是我过长街没注意车马罢了,引了一串儿的乱子。”
“哟,大小姐自责了。”
“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啊。”南茈莹本就心情不佳,也不抗逗,一翻白眼,闷闷地撑起脸不再答话。
“挺好的,”在南茈莹以为墨翞无趣要走的时候,忽地听她那么说,“大小姐嘛,有资本潇洒自在,挺好的。”
南茈莹讶异地仰头望去,墨翞正仔细低头一折一折地将扇面收起,归云海忙完事情来寻她,问接下来如何安排,墨翞一歪头:“走,去干活儿。”
说是干活儿,实则是听那肇事者交代事情原委。
男主人此行要去邻城,前些年好不容易考取的功名,近日里才给他安排下来,路上因消息波折,离截止日期已然不剩多久,急着赶路。
那车夫,实则是他从乡下来的堂兄弟,幼时交情深,自然不会让他当替罪羔羊。
若是长街一事上报,有其它机构进行介入调解,不仅行程会变慢而赶不上日子,也会落上案底,白费了那些年头的功夫。
墨翞见此二人心诚,也未再给甚冷眼色,冯子蓦持着不放过任何线索的态度检查了马匹的眼睛,又检查了车夫的眼睛,结果自然如一……目魂缺失。
而后车夫交代了眼睛的事儿,从前一段时间开始,间歇性地便见不着路上的行人,这回也以为是长街上很宽敞,以及马匹失控未能及时勒马。
“前段时间就有症状,仍让他驾车?”归云海忽地问。
“没有,没让。”男主人摇摇头,“只是这次我想带堂兄去,也谋个其它小职……好歹能多赚钱钱养家糊口。”
车夫解释道:“这眼睛蹊跷,我私下找过大夫看,看不出什么,我怕以后也无其它活能干,想告辞回乡下种田去。”
“也是我没让,这次,这次也怪我。”男主人又认一次错。
见墨翞有些倦意,归云海给冯子蓦使了个眼色,冯子蓦点头示意,对他们说:“这马匹也眼目不明,若是继续赶路还是换个更为安全,车夫这双眼是因果业障,顺其自然,若是还完了业,便能好了。”
这回没给草药开方子,也没说别的,顺水推舟到了玄玄乎乎的方面上。
见过那小男孩用丹药救回原本奄奄一息的贵公子,男主人和车夫自然对他的诊断无甚猜疑,除了赔回冯子蓦撒掉的那些药草,另又给他买了不少价高的好草药。
那小公子迟迟无人来接,几人也为难,墨翞对冯子蓦带他回住所的想法没同意也没拒绝,只说让他自己权衡。
最终是男主人派人抬回酒家的,另又出钱为贵公子定了间上房,好些天的余量。
归云海跟着墨翞,似是要问些什么,墨翞任她入了房,拿出些糕点摆在桌上,一旁又配上茶水。
行云流水的标配早已成了墨翞的习惯般,似是防她又噎着。
归云海脸色略沉,开口却是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师父是不是换扇子了,上元那会儿用的是淡色扇骨,近期都是乌色的。”
“怎得在意这个?”墨翞放下折扇。
“师父,你是不是……很喜欢扇子?”
墨翞沉默一刻:“算不上。”
但世人都如此以为,墨翞只不过是拿了把折扇,出现于几个大场面,又是选了相关的武器,人们就纷纷扬扬地一致认为她喜欢。
各种势力的人以各种理由送她折扇,不当消耗品使用,左右数量也多,便成了如今随手拿一把用一段儿换着来的习惯。
算不上,但也算是。
他们说甚是便是,墨翞的喜怒哀乐,向来不重要——从最初的最初开始。
世人说她疏离看不透。
“那师父对我的感情,也是算不上喜欢了?”
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在意的不仅仅是表面。
墨翞意识到,归云海旁敲侧击地问扇子,在意的是那把玉竹扇。
玉竹扇是墨翞在元宵节游觅伽湖开始拿着的,包括归云海脑门一热搏一搏的时候,如今换了把乌木折扇,小孩儿难免瞎想。
墨翞轻哂,从大袖底下的空间灵石中随手掏出数把折扇放于桌上,一耸肩歪头,左右手各拿起一扇:“你想问的呢,是这把玉竹扇,还是这把?”
归云海见自己被猜中了心思,前倾握住墨翞持扇的左手:“都不是。”
“运气不错。”墨翞左手不动,变戏法似地右手至身侧抖开一把扇,“在这儿,我好好收着呢。”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归云海松开手:“手上疤痕还没好透,小心被扇子骨划了。”
“难为你记得,手劲儿还挺大。”墨翞活动活动腕子,“快暮春了伤痕还未好透,有够怪的。”
“师父这段时间没喝业果汤。”归云海只是推测,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煮汤……实在麻烦。”
毕竟那业果汤怎么也算是汤,用果子做要入口的吃食,四舍五入就是菜系,墨翞完全不擅长。
“此等小事,师父嘱我做不就行了?”
“赶路舟车劳顿,你本身底子就抵不上大家的,哪能让你再分心做这些?老实好好休息。”
“师父这是又在嫌我修为低了。”
“何以得见?”
“那我就全当师父就是在关心我,怕我累着。”
墨翞一抚袖收回闲置的折扇们,没有答话。
归云海了然地低下头:“师父关心徒儿是正常的,我不瞎想。”
“确实不必多想。”
归云海抬头刹地一笑:“我要等到那一天,你光明正大地承认你在意我,超越师父对徒弟的那种在意。”
她淡蓝色的眸子清澈透亮地很,墨翞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那里盛得光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