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府,林乐容始终没再说话。南宫寁带来的震痛和沈羿风给她的愤怒,让她的脸色一直苍白着。
沈慕云几个不知有南宫寁一事,自然都把林乐容的沉默,想成是因沈羿风和刘听荷心里不舒服,又不知该怎么劝林乐容,只能不吭声。
林乐容让藕心荷心去休息,在莲心和蕊心的服侍下换了衣裳,吃了热茶,泡了花瓣澡,心虽跳的不那么厉害了,但神情还是有些恍惚。
“小姐,大爷来了!”藕心洗漱完毕,便又进来了。一边回话,一边瞧着林乐容的脸色。
林乐容暗自冷哼。
沈羿风来时,大多都是径直进来,只是偶尔才叫人通报,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你去跟大爷说,我睡下了,且刚从外面回来,有些头疼。让他到别处去吧!”林乐容想了想,对藕心说。
“小姐!”藕心站着不动,贝齿轻咬着朱唇。“小姐若是跟大爷别扭着,不是更合了那一位的心?”
“你又知道了!”林乐容并没有瞪藕心,而只是叹息道。
连藕心都懂的道理,她又如何不懂?但此刻她心里又慌又乱又怕又气,真的特别不想搭理沈羿风。
“就这样说吧!原本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大爷自是知道。”林乐容努力平静自己的思绪。
藕心又悄悄地看了林乐容片刻,只好出去。却忍不住想,今儿大爷也老实,竟然没有直接进来。
林乐容又坐了片刻,等藕心回说沈羿风离开了,方长长地出了口气。虽说是一时睡不着,却还是躺下,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恼人的事情。
次日是元宵节,自然要去老夫人那里吃饭。因周清芷也好了,便男女分席,沈羿风兄弟三个,在别处自吃。
听沈慕云说起灯会上的趣事,周清芷露出些许艳羡之色,但见老夫人并无太多的欢喜,便也不敢提一起出去的事。
用了晚膳,沈慕云便到林乐容处,跟林乐容一起出了门。
这一次,林乐容吩咐人换了一条路走,将马车停到别的街道的路口,从那里直接到清湖畔。虽不是最热闹的所在,慢慢往里走,便也有许多可玩可瞧的。
沈慕云因昨日去看了戏法儿,便想去湖心亭子上玩耍,林乐容嘱咐了她几句,说好了在哪里等着,便带着莲心蕊心去放河灯。
林乐容几乎走遍了卖灯的地方,发现河灯依然是千篇一律,几乎没什么变化。正在失望之时,瞧见接近回廊的地方,还有一处卖河灯的。
林乐容本不想靠近回廊,又觉得原本也没什么,总不会那么巧,又遇到南宫寁!
“少夫人,来瞧瞧吧!”卖河灯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见林乐容带着莲心和蕊心过来,十分热情地招呼着。“这里的河灯都是老汉我自己做的,什么样式都有!”
林乐容放眼瞧去,依然是满目的粉红,不禁觉得好笑。不过是些大小不等的荷花罢了,不同之处,便是有的全开了,有的半开着,竟然也说是“什么样式都有”!
“你们挑两个吧,我看着你们放。(.无弹窗广告)”林乐容又跟昨日一样,没了兴致。
“我一看少夫人,就是个与众不同的,果然瞧不上这些。我这里还有一个,是珍……”老人半张着嘴,似乎想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珍藏版,保管少夫人你喜欢。”
林乐容见老人说的有趣,不禁笑了。
“老人家,把你的珍品拿出来,我瞧瞧。”她可不知道那个让老人琢磨了半天的“珍藏版”是何意,应该就是珍品。
老人见林乐容有兴趣,立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似捡了个大元宝。忙连连答应着,从那些荷花灯后面,拿出了一只河灯。
林乐容就着老人的手瞧了瞧,果然这河灯是不同的,不是莲花,而是一只小小的画舫。
明黄色的顶棚,淡绿色的帐子,暗红色的船体,前方是一个打开的小门,门口两侧,还挂着两只红色的小灯笼。
帐子的左右两侧,和门口两边,都用红纸剪得大红“囍”字,看起来十分喜庆,又精巧可爱。
林乐容从老人手中接过这做成画舫形状的河灯,双手托着,越看越爱。
“放了这个河灯,这一年定然会喜事连连、心想事成的!”老头依旧笑眯眯的,又露出万分期盼的神情,瞧着林乐容,那样子,生怕她不肯要似的。
“老人家,你这个我要了。”林乐容说着,吩咐莲心付钱。
主仆三人终于找到了各自喜欢的河灯,到湖边去放。
林乐容见莲心和蕊心都十分虔诚地许着心愿,不禁也想起自己的心愿。
这一年,除了要对付刘听荷,她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沈羿晨和凌霜能平安无事,再就是,希望能尽量保护家人。
这个虽然很麻烦,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但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便不会轻言放弃。
放完了河灯,林乐容又带着莲心荷心两个去看了皮影戏,莲心蕊心还买了两串大大的糖葫芦,边走边吃,仿佛是两个既贪吃又贪玩的孩子。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林乐容也不顾两个丫头还没有尽兴,便到说好的地方,等沈慕云。
谁知道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林乐容有些急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若是大小姐回来,跟她说别再到处乱走,等着我回来。”林乐容吩咐着,便要离开。
“小姐,还奴婢跟你一起。”莲心忙跟上林乐容。
林乐容瞧了瞧莲心,又看了看蕊心。
莲心活泼有余却不够老成,蕊心更不用说,年龄本来就小,不管把谁单独搁在这里,她都放心不下。
又往远处瞧了瞧,果然看到阿德在那里转悠。
林乐容笑笑,对莲心开口。
“不用咱们去了。你到前面去找阿德,让她去寻大小姐回来。”又想到沈慕云那里定然也有人跟着,想是玩的忘了时候,不会有什么事的。
“阿德在哪里?”莲心顺着林乐容的视线看去,在人群中看了好一阵子,方才瞧见。“奴婢这就去!”
阿德的动作倒快,工夫不大,便将沈慕云寻了回来。林乐容眼尖,瞧见沈慕云身后,远远地似乎有个人一直跟着,笑着拉过沈慕云。
“后面那位,是哪家公子?”
“长嫂!”沈慕云瞬间羞红了脸,却也跟林乐容说了实话。“便是昨日那位给咱们解围的公子,不过是方才回来时正巧遇上,说了两句话。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呢!”
林乐容听说是苏启禾,倒不好继续再取笑沈慕云,只是微笑着说了句“真巧”,一行人便往回走去。
藕心见林乐容回来了,忙上前来给林乐容更衣,又吩咐小丫头们去准备热水。
“藕心,方才是谁来过了!”林乐容见桌子上放着一方白色的帕子,却不是她的,不由得问道。
“是大爷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是喝了两口茶便出去了。奴婢瞧着,他哪里都没去,回那屋子里歇着去了。”藕心答道。
林乐容一直住在东暖阁,自然知道藕心口里的“那屋子”,原是这院子里的正经卧房,不禁瞪了藕心一眼。
“谁问你那么多!”
“小姐其实还是很在意大爷的,不过嘴上不说罢了。”藕心并没有因林乐容的话而住口,而是笑看着林乐容。
“又开始啰嗦!”林乐容忍不住笑骂。“原以为你这毛病好了些,谁知道还是一样!”
“奴婢哪里是啰嗦,不过是看着心里替小姐着急罢了。二少夫人娇弱成那样儿,都那么快就有了身孕,小姐再不……”
“好了好了!”林乐容忙打断藕心,否则这丫头不知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快些去倒茶,我正口渴着呢!”
见藕心出去,林乐容轻轻摇头。她哪里是给自己挑了一个得心应手的丫头,分明更像多了一个唠叨的嬷嬷在身边。
在椅子上坐下来,林乐容顺手便拿起那白色的帕子,见帕子上竟然有几丝深深浅浅的血迹,不觉皱了皱眉。再细看去,帕子一角,绣着一只蝴蝶,蓝色半透明的翅膀,像是在她面前飞舞一般。
林乐容嗤笑,这个沈羿风,用的东西是越来越奇怪了!以往,他只爱白色,何曾往帕子上绣过东西!也不知这精巧的绣工,出自谁的手!
林乐容想也没想,便将帕子又扔回到桌子上。反正她的不擅长女红的,能随便做几个荷包之类的也就算了,至于这刺绣上的活儿,两世她也没用过心。
待藕心来上茶,林乐容便吩咐藕心将帕子拿出去。
“让人洗了!万一大爷想起来,再回来寻呢!”林乐容说着,拿起茶杯。
藕心含笑答应,欢快地拿着帕子去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乐容一眼。
林乐容自是明白,这丫头又在觉得她在意沈羿风呢!不由得扯起嘴角一笑。
如今正过年,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和某些人,暂且快活几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