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丛蕾习惯在白丽瑶的微博上寻找冷千山的蛛丝马迹,一时忘了她与岑映婕聚会的照片也不少,两人是圈内出名的好闺蜜。

对于白丽瑶,丛蕾滋味复杂,白丽瑶二十三岁,清丽可人,父亲是德高望重的大导演,自小在国外长大,家境优越,见多识广,喜欢滑雪和攀岩,有次发了一个跳伞的视频,被大V们转发了好几万,夸她勇敢无畏,活成了女孩们最羡慕的样子。

白丽瑶说她演戏是为了体验生活,然而出道的首部电影就拿下了金棕奖最佳新人奖,不仅在《乱语》里表现出色,如今段鼎泽的儿子段峻导演也找到她,让她在自己的电影《汉宫秋》里饰演王昭君。

别人争破头才能抢到的角色,她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白丽瑶与冷千山门庭相当,天生一对,即便是冷千山那些以苛刻著名的粉丝,也为他们送上了无限的祝福。

尤娇的消息回过来:“岑映婕那人的忌讳可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除非你比她红比她有势力,不然只要高过她美过她的她都看不顺眼,上次有个新来的群演不小心坐了她的椅子,她直接让助理把一大碗热茶往别人头上扣,总之你只要不拍戏,最好别靠近她,她找不到你的茬,自然搞不到你。”

“她让我不要穿高跟鞋。”

“笑死,是她的作风。”

丛蕾和尤娇吐槽的间隙,秦秋荣的问候如约而至:“睡了么,从你的窗口看夜,会是什么颜色?”

丛蕾道:“煤灰色。”

秦秋荣:“你怎么一点都不浪漫?”

丛蕾无视他,问尤娇:“对了,秦秋荣是不是撩过你?”

“他跟你说的?”

“我猜的。”

“他在酒吧勾搭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和他撩了两句骚,结果他嫌老娘太主动了,说我不矜持。”尤娇给她发语音,“秦秋荣和席伊雯上过恋爱综艺,我以为他俩来真的,要不是为了恶心席伊雯,鬼才会搭理他。”

“那你让他加我?”

“我就想看看他那张嘴能不能撬动你的凡心。”

损友如斯,丛蕾十分想把尤娇拉黑。

翌日开机仪式,剧组浩浩荡荡一百多号人聚集在会场,主创团队例行发完言,回答完媒体的问题,大家便一起去吃开机饭,岑映婕也跟着去了,只是在他们演员组坐了十分钟,就窜到了制片和导演那头。秦秋荣挤到丛蕾身边坐下:“我说了你今天要和我吃饭。”他向上一指,“这是上苍的安排。”

“这是剧组的安排。”丛蕾道。

“唉,”秦秋荣摇摇头,宠溺地说,“拿你没办法。”

“……”

女二号周恬加入他们:“秦秋荣,你又开始撒网啦?”

秦秋荣深情地凝视着丛蕾,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关你什么事。”

“我怕美女上你的当,”周恬劝告丛蕾,“我和他一个公司,你别相信他的鬼话,不然有你好受的,而且他的CP粉巨吓人,良心建议,离他远点。”

“CP粉?”丛蕾问,“你和席伊雯的?”

秦秋荣得意:“我就知道你在暗中关注我。”

丛蕾和他聊不下去,把话题投向周恬,周恬大大咧咧地说:“其实你那个角色不错,有层次感,我特别想演,但公司不许,怕掉价。”

丛蕾没应声,秦秋荣先不干了:“你什么意思?嫌我们小韵啊?”

周恬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忙给丛蕾道歉,丛蕾知道她并非有意,也不往心里去,周恬问道:“你的助理呢?看你总一个人。”

丛蕾说:“我没有助理。”

安姐这次想给她配一个,被丛蕾拒绝了,一是她喜欢亲力亲为,没那么多讲究,二是不想在身边安插些不熟悉的人。

周恬道:“我劝你还是招一个,我跟过赵导的戏,累得要命。”

秦秋荣插嘴:“我手里有靠谱的,要么?”

丛蕾可不敢要他的人,她在乌甸拍戏时找过几个临时助理,不过为了省钱,是和别人共用的,就帮忙拿下通告单,做点保管手机,跑腿买水,整理妆发之类的琐事,其中有一个叫小兰,家住在乌甸附近,宴会结束后,她和小兰谈好单独跟她这三个月,小兰正好缺活儿做,说明天就来报到。

把助理的问题解决,丛蕾又将今天的开机照传到微博上。她的微博荒废了很久,十万六千个粉丝里有十万都是安姐给她买的僵尸粉,不像尤娇把微博打理得风生水起,凹精致小仙女人设,和许多网红都是朋友,经常会接到一些推广。

五分钟后,有人给她留言:“进组了?”

丛蕾的评论寥寥无几,大多都是熟悉的ID,点进这个陌生号一看,地点是慕尼黑,她想也不想就给裴奕去了个电话,裴奕愉快地说:“我今天下午到C市。”

“你该提前告诉我的,”丛蕾埋怨,“我都没法来接你了。”

“就是怕你忙。”裴奕问,“你在乌甸?”

“嗯。”

从C市到乌甸坐动车要两个多小时,裴奕说道:“我在C市还得耽搁几天,等忙完了,不如我来剧组找你,还没见过你拍戏呢。”

“好啊,”丛蕾一口应下,“你来了我带你参观参观。”

丛蕾挂了电话,短短几分钟内,她的微博倏地涨了六百来个粉丝,一百多条新消息,有个小粉丝发私信问道:“姐姐在和小秋哥一起拍戏?”

丛蕾一查,原来秦秋荣刚刚关注了她,她回道:“是的。”

“小秋哥是不是话很少,你们平时会不会聊天呀?”

秦秋荣话少?

丛蕾打开秦秋荣的微博,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秦秋荣发微博的风格言简意赅,自拍也是日系端雅风,几乎被洗衣粉洗过一道,和他平时的油样截然不同,仿佛是个精神分裂。

托秦秋荣的福,丛蕾陆陆续续长了一两千个粉丝,她着实没想到秦秋荣的粉丝会这么死忠,整天追着她问问题。过了两日,剧组正式开工,丛蕾凌晨四点半起床化妆,今天进棚拍内景戏,棚里搭了一个现成的景,公馆装修得金碧辉煌,正是夏烟的家。

岑映婕饰演的女主角叫做倪翊,和周恬扮演的宋慧是同学,三人在夏烟家里讨论前些日子中央政府在巴黎和会上外交失败的新闻,倪翊小声道:“我们班的曹唯说明天要上街示威去。”

“我也要去!”宋慧激昂地说,“咱们是战胜国,凭什么把青岛让给小日本!”

倪翊胆子小:“咱们可以去边上看看热闹。”

“边上?”夏烟穿着小洋装,喝了口茶,奚落道,“你当看戏呢。”

“就是,”宋慧一向听夏烟的话,“梁先生说了,这个字不能签,签了就是卖国!”

“梁先生梁先生,”倪翊嘀咕,“梁先生自己都在巴黎回不来,咱们去了,要是被抓起来怎么办?”

“你还没去就担心这担心那,干脆什么也别做了,”宋慧掷地有声,“你才多大,华发偏因循,青春正革新。我堂堂中华儿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CUT!”导演喊道,“周恬,表情不够坚定,重来一遍。”

几场戏拍了一早上,灯光打着太热,岑映婕显而易见地不耐烦,周恬被她看得老打磕巴,NG了三四次,导演让休息十五分钟,岑映婕的尊臀一落椅,四个助理一拥而上,一个给她端水,一个给她扇风,一个给她揉肩,还有一个帮她对下一条的台词。

《旧色倾城》以倪翊的觉醒为主线,她家境贫寒,母亲原是夏烟母亲的丫鬟,她母亲病逝后,夏夫人便把她认作义女,她和夏烟名义上是姐妹,但倪翊内心一直把自己当做夏烟的附属品。

回到现实,地位即刻颠倒。岑映婕这边门庭热闹,丛蕾看周恬心情失落,说道:“没关系的。”

周恬悄声说:“跟她对戏压力太大了。”

岑映婕的演技和同期的小花比起来,算得上是遥遥领先,不过但凡对手犯了个错误,只要镜头扫不到,她就喜欢死盯着对方,叫人承受不住。

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丛蕾和周恬一齐望去,不等来人走近,岑映婕快步迎道:“你怎么来啦?”

“探你的班呀。”白丽瑶和气地说。

岑映婕一扫先前的烦躁,与她相谈甚欢。白丽瑶发觉丛蕾在看她,与她目光对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主动对她笑了笑,丛蕾不知如何是好,也回了个淡淡的笑。

岑映婕把躺椅让给白丽瑶,两人叽叽喳喳地聊天,白丽瑶说:“等这部戏拍完,我可能会上个真人秀。”

“什么类型的?”岑映婕问。

“一个慢综艺。”白丽瑶道,“冷千山自己投资的,他要在里面做常驻嘉宾,我也想去。”

“你跟他说好了?”岑映婕兴致勃勃地问,“节目开录了记得叫我,我去给你捧场。”

“还没呢,我让他有空了来探我的班,再跟他谈谈。”

“就你们那关系,还需要谈?”岑映婕打趣,“你一句话的事儿。”

白丽瑶忸怩道:“谁知道呢。”

他们交谈的声音直往丛蕾耳朵里钻,岑映婕忽然唤道:“温韵,你去看看周恬调整得怎么样。”

丛蕾如鲠在喉,就算岑映婕不支开她,她也不可能再待下去,冷千山要上综艺了?他这么多年除了拍戏宣传,极少在人前曝光自己,假如白丽瑶和他上同个综艺,只怕是正式坐实了两人的恋情。

而她竟还为了冷千山的一句话转辗反侧,做梦要奋起,这么一对比,实在是既可笑又可怜。

丛蕾连续一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从这个棚转到那个棚,回去还得熬夜背台词,终于这天赵导大发慈悲,晚上八点收工,她疲倦不堪地回到酒店,手指头都不想动,就是累。

周恬给她发了条微信:“温韵,要不要出来吃烧烤?”

丛蕾有气无力地说:“我不来了。”

“来嘛,咱们去附近酒吧喝杯酒,放松放松。”周恬不放过她,劝个不停,丛蕾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还真被她劝出了喝酒的劲头,穿件外套便带着小兰出了门。

他们约在乌甸里的一个私密酒吧,一般人进不来,卡座上一共五个人,周恬、秦秋荣和他们各自的助理,还有一个在剧里演秦秋荣兄弟的欢哥,丛蕾意外地问:“你不是说只有你自己么。”

周恬努嘴:“他威胁我,不让我告诉你。”

秦秋荣颇为自知:“说了我在你没准就不来了。”

他们用洋酒搭饮料,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始灌对方,论酒量,丛蕾约摸是带了天赋,又跟着尤娇千锤百炼,只要她自己的神经不松懈,总是那个奋战到底的人。她不显山不露水,两个小时后,把欢哥喝得哭天喊地。

周恬也喝爽了,扯着一长卷卫生纸在桌子前跳霓裳羽衣舞,丛蕾不想她还有此等绝活,笑得肚子痛,秦秋荣款款向她表白:“宝贝儿,你笑起来像个天使。”

丛蕾扇开他靠近的手:“你消停消停。”

秦秋荣委屈地问:“为什么不让我追求你?”

“你要追求的人太多了。”

“如果我现在发誓,只追你一个呢?”

丛蕾望着酒吧顶上的射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被酒精灌出了一腔豪情:“除非你能把我喝趴下。”

“这可是你说的。”秦秋荣一拍大腿,继续和她鏖战,坚持了四十分钟,他连连摆手,大着舌头道,“你、温韵,我真没看出来,你可以啊你。”

秦秋荣的酒量不在她话下,丛蕾其实也有些眩晕,整个人飘乎乎、暖洋洋的,但为了制住秦秋荣,她撑着不表现出来,问道:“服了吗?”

“服了!”秦秋荣愿赌服输,一把揽过丛蕾,“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姐!”

卡——

丛蕾的记忆就到这里。

她木呆呆地坐在床上,环顾一圈四周的摆设,幸好,是她自己的房间,丛蕾使劲捶了捶头,还是没想起后面发生了什么,估计是得到了秦秋荣的保证,骤然得意忘形了。

今天早上没有她的通告,小兰开门,给她端了一碗粥:“醒啦,姐。”

丛蕾迷迷糊糊地说:“我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点半左右。”小兰对她五体投地,“姐,你超厉害,把他们全都干翻了!”

“你送的我?”

“嗯,还有姐夫。”

丛蕾一惊:“姐夫?”

“对啊,我想把床让给姐夫,但姐夫不要,说他就住隔壁。”小兰和丛蕾住一间标间,她操心道,“你快洗脸吧,姐夫说他马上就过来。”

丛蕾云里雾里地洗了一把脸,等小兰把人接进来,丛蕾愕然叫道:“裴奕?!”

裴奕微笑,抱了抱她:“好久不见。”

丛蕾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大半夜来乌甸?”

“我是计划今天来,”裴奕道,“但昨晚打电话给你,是个男生接的,我看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放心不下你。”

裴奕对小兰道谢:“幸好你助理给了我地址。”

丛蕾大受感动,她把早饭留给小兰,高兴地拉住裴奕:“走,咱们出去吃个早餐,我带你逛一逛。”

她和裴奕边等电梯边聊天,电梯从18楼下来,两页门缓缓打开,露出中间一对穿着情侣装的男女。

丛蕾的笑容戛然而止。

——白丽瑶和冷千山。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