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头的慕婉婉捂住了嘴,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眼一闭就是大片的血腥,前世相府里一百多口人的鲜血汇聚而成的满目鲜红,她曾经想过无数次,想过无数次造成那场血红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她曾经以为,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娘亲的疯魔,是因为慕远烦了厌了,外祖父又一直拽着他不放,怨着他恨着他,所以才心生歹意,开始了那场十年的谋算。
原来……原来不管娘亲疯魔了没有,他都存着这样的歹毒心思,枉费自己做了这么多,原来都是徒劳。
慕婉婉又想起自己刚重生的那一天。
她发觉自己再活一次是有多高兴,而且还正好是前世弟弟死亡的那一天,天晓得她有多高兴,以为把握住了命运,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娘亲没有疯,只要娘亲不会被赶出将军府回到相府,那场悲剧就不会发生。
原来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唇齿间血腥味漫开,是她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时不慎便咬破了,血腥味绽开的那一刻慕婉婉才宛若大梦初醒一般松开手大口呼吸,同前世一模一样的窒息感再度体会到,这次的慕婉婉却顾不及让自己缓过气,而是疯狂想在乱成一团的脑袋里抓住什么。
她救了慕帆又怎么样,悲剧根本不是从慕帆有没有落水开始的,她学医又怎么样,保得住一时,又能保得住一世吗,她扶持娘亲强硬起来又能怎么样,管得了后院,还能插手前朝吗,根源根本就在慕远身上,她却一直错误地……错误地把重点放在后院的琐碎事上。
一手撑在了冰冷的地砖上,雪才化开,地砖上潮湿冰冷,触手的凉意让慕婉婉慢慢冷静下来,眼眶含着的泪水已经落尽了,唇瓣还残存着血珠,这样的诡异神情教屋顶上的那人眯了眯眼。
屋内还在说话,是赵姨娘略微惊讶,“老爷……”
“很意外?”慕远撇过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到身后将人揽入怀中,“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除去了秦相,秦氏还不是任由我发配,到时候将军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
赵姨娘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想要的那么容易就可以得到,亏她还盘算着要怎么巴结好王爷如今慕远这主意来得更直接痛快,教她如何不欢喜,可面上还要惺惺作态,“妾身是喜欢老爷才想要当将军夫人的,可不是贪恋这个位置。”
慕远低头亲亲她,“我知道,这么些年是我委屈了你,婉婉那事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将来秦氏不在,你就是她的母亲,婉婉以后都得听你的。”
赵姨娘笑出声,她声音甜美,纵使已经不是少女也依旧清脆如响铃,“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自然没有忤逆老爷的时候,只是希望老爷做事的时候小心着些,秦相可是聪明绝顶,可别让他给发觉了。”
“老不死的都这把年纪了,也该糊涂了,哪能发觉我想做什么。放心吧,我自会小心,等他死了的那一日,我休了秦氏也好,杀了她也好,将军夫人,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屋内传出二人嬉闹的声音。
门口的慕婉婉又一次有了推门进去的冲动。
她想当着这对奸夫淫妇的面亲口问问,问问外祖父怎么得罪了他们,问问娘亲怎么得罪了他们,再问问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们,怎么就要被这么安排,怎么就要被这么算计,怎么在他们眼里,外祖父和娘亲就是该死的。
还给自己安排好了,以后认赵姨娘做母亲?
真是可笑。
慕远啊慕远,你知道吗,你的计划大成的那日,我就死在你房门口,是你安排好这个将来要做我母亲的人,亲口喊来的人,若你真想让我活着,大可出声阻止。
可你没有。
慕婉婉想起自己的前世。
她前世是个被骄纵坏了的小姐,娘亲温柔,爹爹疼爱,纵使之后娘亲疯魔了,多年来慕远也一直疼爱如初,不曾委屈了她半分,即便是对着他那么偏心的慕恒和慕芊芊,也一向是更疼爱她多一些,她以为自己是长女,是慕远的第一个孩子,是慕远的掌上明珠,还以为因为娘亲的缘故,慕远更有心想要补偿她缺失的那一份母爱,可到最后,什么都是假的。
慕远那个好似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她至今都记得。
冰冷的,无情的,就那么看着她,直到她最后倒地慢慢合上眼,慕远也不曾动弹过一分。
屋顶上的人诧异地发现,门口的慕婉婉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嘴角竟然勾起了笑意,只是那笑未免有些太过……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慕婉婉这个笑更多的是嘲讽。
视线又落到了紧闭着的那扇门上,狭长的美目眯了眯,或许慕远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正谋算着怎么除去心头恨的时候,房门口跪坐着一个人,她穿着一身素白,唇边绽着血色,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眶通红带着恨意,唇角上挑带着讽刺,直直地盯着那扇门,或许她看的不是门,而是隔了一道门的——他。
雪化开的时候是最冷的,慕婉婉却不觉得,通天的冰凉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变得清醒,既然一切都是错的,那就该将事情给扳正过来。
慕远他要算计外祖父,可以,没问题,可她慕婉婉也不是好欺负的,既然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就断然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度发生,这辈子,慕帆,她要救;娘亲,她要扶持起来;医术,她要学了自保;慕远和赵姨娘……她要他们尝到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不,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她要将前世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数以十倍千倍奉还给他们!
眼眶里的红慢慢褪去,慕婉婉又伸手抹去了唇瓣上的湿润,站起身打算回自己房里。
屋顶上有人将视线落在了她身旁,刚想动作,手腕却被人一把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