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拗不过她,只好又嘱咐她千万小心些,若是害怕便赶紧回来,可别在那儿待着,还逮着长舞好生嘱咐了一番,教她看紧小姐,扶稳了可别让小姐磕着碰着,这才满脸担忧目送着两人离开。
落花见自家主子担忧,免不得要宽慰几句,“夫人安心便是,小姐方才见了赵姨娘这样恐怖的尸身也没有吓着,想来是跟着徐太医学医练出胆儿来了,况且小姐方才镇静自如,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要赵姨娘会水死因有异要请仵作来验尸,这份冷静奴都自愧不如,夫人安心便是。”
“你哪里知道我的担忧。”秦氏皱着眉,看着慕婉婉离去的背影,幽幽长叹一声,“正是因为她这样冷静我才忧心,婉婉还是个孩子,这府里也不曾亏待了她什么,好好的孩子怎么变得像个小大人,这个年岁,她本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才对。”
落花没有生育过,自然不知道秦氏的这种担忧,又不忍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只好硬着头皮勉强继续往下说,“咱们小姐年轻却懂事,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福气,夫人倒是烦心起这个,岂不是杞人忧天了?”
秦氏瞧了她一眼,知道她好心,也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匆匆丢下一句算是了结了这个话题,“我毕生所求,不过是让我的家人,我的夫君,我的孩子能够平安喜乐,一生无忧罢了……算了,你且去打点罢,这儿我自己守着就是。”
落花应声去了,她要去监管着府里的小厮在池塘边搭起尸棚来,还要备些冥器纸钱,虽说赵姨娘一时半会还不能安排下葬,可也该在她身前点一对白烛,好教她下了阴曹地府能有一丝光亮照明。
她这头忙碌,慕婉婉那头也没闲着,让长舞搀扶着一路去了她跟秋冬碰面的地方,那是将军府的一角,平日里也没有人走动,从前是慕远练武的地方,只是后来慕远嫌地方小了,又另外挑了一块地置办了演武场,这儿也就荒废了,秦氏看着空旷的地儿的总觉得不像话,就教种了树,如今已经有些年头了,只不过是因为深秋,书上的叶子都落了个干净,显得有些光秃秃的,越发看着吊在上头的秋冬有些单薄得可怜。
长舞远远瞧见就被吓了一跳,怎么也不敢过去,揪着慕婉婉的衣袖,腿肚子已经有些发软,“小姐,奴瞧着怪吓人的,不然咱们就不过去了罢?小姐从前就爱做噩梦,若是凑近了看那个,怕是晚上又不得安睡。”
慕婉婉知道她害怕,也没有勉强她跟着自己一块过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寻了个差事让长舞去办,也省得她看了害怕,“这会子师傅怕是来了,你回院子里去,见着师傅了就告诉他府上有丧事,近日不要来将军府,免得沾染了晦气,再请他像从前一样每日仍旧写一些新东西给我学,到时候你去王府取,就不必他每日跑这一趟。”
“小姐。”长舞能走自然是欢喜的,可想起慕婉婉要一个人过去,还是不放心,“小姐跟奴一块回去罢,这样的东西,不是您该看的。”
“不妨事。”慕婉婉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轻轻推了长舞一把示意她赶紧走,“对了,见着师傅,请他给我带话给王爷,就说我多谢王爷了,等丧事办完,自会去王府给王爷叩头谢恩。”
长舞虽然不放心让慕婉婉自己过去,可见慕婉婉说完就顾自往前走,她又实在是不敢继续跟,只好咬咬牙,狠了心往回跑,一心回去赶紧办了差事好回来继续守着小姐。
已经有稀稀落落几个小厮闻讯凑过来看热闹了,慕婉婉凑近了些,仰头看了看挂在树上的尸体,扭头便吩咐那几个小厮,“还杵着做什么?搬梯子来将尸体摘下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做这晦气的差事,可又见大小姐就在面前站着,脸色不变,想想人家一个娇小姐见了尸体也能镇静自若,这才有胆大的搬了梯子来,爬到树上去将绳子给解开了些,底下自有人接住秋冬的尸身搁在地上。
见那被平放在地上没了气息的人,慕婉婉叹了口气,从腰间扯下手帕遮了遮口鼻,这才往前凑了过去,蹲在秋冬面前,伸手就要去摸。
“小姐——”那胆大去接尸身的小厮见状急忙阻止,“这东西小姐不要碰的好,不是什么吉利事。”
慕婉婉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已经抬起头来跟他对视,见他说得真诚,眼底竟染上丝丝赞许,只是这会子也不是夸赞他的时候,她只是稍稍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顺口解释道,“不妨事,我不怕。”
一众小厮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家大小姐用那遮口鼻的手帕包了手指,又去碰尸身的头,将脑袋往一旁撇了下,被手帕包着的手指竟然一路往尸身的脖颈间游走而去。
绳索勒痕交于颈后……
慕婉婉想起徐勉有一日兴起忽然给她讲过的验尸法,他说被伪造成自缢的现场时常会出现一种情况,那就是绳索的勒痕,若真是自缢,勒痕应该从喉间蔓延至耳后,不会有任何交叉之处,可若是被勒死之后伪造成自缢的,就会出现一道很深的勒痕,可能会交叉,若是交叉,交叉处就会出现在颈后,那是因为人死之后血液已经不再流通,勒痕不能被疏解,所以会一直浮现,而血液不流通带来的另一个效果,就是被挂上绳索之后不会出现第二道勒痕。
当然,也有不出现交叉的情况,只是甚少,交叉过的绳索方便用力,勒死人方便快捷些,若是不交叉也不是不可以,除非有什么物件挡在两人中间,好让人借着那物件发力。
如今秋冬的尸体,绳索勒痕不仅交了叉,交叉处还在颈后,这不就说明她果真是被人活生生给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