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一关没了外人,慕恒才松开了捂着赵姨娘的那只手,自己跌跌撞撞往前两步,一手支在桌上,猛地坐倒在椅子上,自己动手倒了杯茶水一口喝下,才抬起视线看向了颓然倒在地上的赵姨娘。
赵姨娘挣扎了一路,这会子已经没什么力气,慕恒的手一松开她便没了能支撑着身子的物什,又被拖着回来,脚还不慎扭伤,这会子软趴趴地瘫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喉间被冷水滋润,连着跪了几个时辰的慕恒慢慢从那阵不适感缓过来,看着赵姨娘的眼神逐渐趋于冰冷。
今日的事怕是瞒不过慕远,纵然慕婉婉什么都不会说,可守门的侍卫,还有围观的小厮丫鬟们都不可能替他瞒着这事,他那求饶并非只是为了让慕婉婉放过他们母子,更是为了将来慕远若是得知了一切,还能看在他识相的份上不将他给连带了罪名。
“恒儿。”缓过劲来的赵姨娘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这么做,她累极了,秋冬守在外头没有进来,慕恒也没有打算伸手去扶,她也就不打算起身,被扯乱的头发散落在脑后,赵姨娘也懒得去整理一下,只抬了眼看慕恒,“为何要给慕婉婉求饶,为何!”
忽然凌厉的尖叫声没有吓着慕恒,却吓着了守在外头的秋冬。
望着面前款款走来的慕芊芊,秋冬无声给她行了一礼。
慕芊芊是被慕婉婉一句话唆使来的,那会子慕婉婉离席归来,对着秦氏略显嗔怪的一句“怎么去了这样久”只是含羞一笑,没有坐回她原来的位置,而是腾挪到了自己身边,也就是属于慕恒的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上,脑袋朝她身边歪了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知道吗,你哥哥跪着求饶的模样真的很好看,可惜不能让府上的人都去欣赏欣赏,我可真是遗憾。”
慕芊芊当时一听这话就猛地看向了她,哥哥怎么会跪着求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慕婉婉去了这样久,她对哥哥做了什么?
慕婉婉感受到她的视线,也扭过头来冲她笑了笑,在慕远的一句“怎么坐到那儿去了,回你自己的位置”中起身坐回她原本的位置,中间再度被空了出来,慕芊芊已经无心惦记着哥哥连晚膳都没得用的事情了,匆忙起身借口要去探望奶奶就离了席,一路赶往大门口,慕恒已经不在那儿跪着了,她只得抓了守门的侍卫一问,才得知方才发生的一切。
慕芊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哥哥房间里的,一路上她都在度量着这件事被慕远知道后的结果,哥哥如今还在被罚,若是这件事再捅到慕远那儿去,怕是会对他们母子彻底失望,哪怕哥哥反应得快及时求饶了,也挽回不了多少,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就是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从根源上处理了这个问题。
打定主意的那一刻,慕芊芊的手推开了慕恒紧闭的房门,屋内对着门坐着的慕恒很快看过来,兄妹俩视线对上,在一瞬间之内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慕恒移开视线,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比起方才的狼狈,这会子喝着冷茶的他还颇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慕芊芊则故作惊讶,急忙上前搀扶起还瘫坐在地上的赵姨娘,“娘,您怎么坐在地上,快些起来,都入秋了,小心着凉,哥哥怎么也不劝劝,秋冬也是的,怎么也不进来伺候?”
房门大开,守在外头的秋冬自然不好装听不见,只得告罪,“奴知错。”
好在慕芊芊没有在意这样的细节,扶着赵姨娘落座在慕恒对座的椅子上之后便端着茶壶出去交给秋冬,“去换一壶热茶来。”
秋冬接了茶壶便走,慕芊芊自己将房门关上,主动蹲在慕恒面前给他揉着膝盖,“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坐在地上闹,幸亏来的是女儿,要是让爹爹看见娘这幅样子还不得发脾气,哥哥都跪了这许久,这会子正浑身酸痛,娘有什么事不能缓缓地跟哥哥说么,非得坐在地上闹,教哥哥烦心。”
慕芊芊袒护她哥哥这事赵姨娘是知道的,可她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女儿能够不分青红皂白甚至连问一句发生了什么就偏帮着她哥哥,虽说慕恒也是自己亲生的,可见到女儿没有帮着自己说话,赵姨娘难免还是心酸,又想起这事的缘由来,更觉委屈,“你这孩子问都不问一句就说你娘的不是,你可知你哥哥朝着慕婉婉那死丫头求饶的事情?我平日里苦心经营教了你们这许多年可不是让他对着慕婉婉求饶的,当着那么多小厮丫鬟的面,这让我的脸面往哪儿搁,以后还不得被慕婉婉笑死?”
慕芊芊这会子没有热水布巾在身边,只能靠着一双手给慕恒揉着膝盖,揉了一会就觉得手心生疼,可她也没停下,“娘,事情的缘由女儿都知道了,这事本就是您不对,那么多人看着呢,他们一定会将此事告知爹爹,到时候怎么着,哥哥本就受着罚,这档子事还没过去您又惹出麻烦来,以后咱们还有翻身的日子吗,哥哥求饶固然是失了脸面,却是保住自己的最好方式,您想不明白这其中道理也就罢了,怎么还耍无赖坐在地上冲着哥哥发脾气呢。”
赵姨娘教她这三两句给说通说透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一时糊涂究竟说出了什么东西来,那些话让谁听了都会觉得她有僭越之心,大安最重嫡庶,不尊主母可是大罪,何况她前头还有丢了秦氏礼物的事情在,这事再传出去,可真是不要命了。
反应过来的赵姨娘吓出了一身冷汗,顿时坐不住了,直起腰板来碎碎念叨着,“是了,是了,是我糊涂了,竟没有想到这个,还好你哥哥反应快,哎,也怪我方才被你爹爹给气着了,他从前可不曾这么对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