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当当停在刑部大牢门口。
夜晚的刑部大牢平添了几分阴森，饶是点了灯，也没能遮掩去那股独属刑部的冷冰血腥。
暗一搀扶着沈谧下了马车，刑部的刘大人早已恭候在外头，见皇帝亲临，急得眼眶都发红的男人急忙给他行了一礼，“臣给圣上请安。”
“免了。”沈谧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往里头走去，“是什么人这样胆大妄为？”
刘大人跟在他身后，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裳，却不敢不回话。
“回圣上的话，是几个蒙面大汉，被捉获之后险些咬舌自尽，好在被臣及时发觉拦下了，臣又唤了几个目睹秀女被换的百姓过来认人，说是身形很像，更换秀女那日也是这样的打扮。”
沈谧脚步一顿，往后看去，一双美目冷冷地看向刘大人，“那就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刘大人心中暗自叫苦，将脑袋低得更往下些，“臣无用。”
“是无用。”沈谧竟然就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连话都问不出来，朕还要你有何用？摆在刑部当门神吗？”
刘大人哭丧着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沈谧很快就见到了那几个蒙面大汉。
都是暗一安排的人，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搜罗来的人，都是病重得快要死了，暗一给了一笔钱，就将一条命买来的。
不过是充充架势的。
只有一个是真正会点功夫在身上的，是真正的暗卫，只不过是另一批。
不是时常跟着沈谧跟着沈清洲办事的，是培养出来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沈谧管他们叫死士。
沈谧对上了那人的眼，他知道，这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尤其是那群死士，他们很会演戏，为了完成任务，将自己扮演成什么模样都是愿意的。
那人露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来，张口的瞬间吐出一口血来，“你就是那狗皇帝？”
沈谧只觉得心头一痛，仗着自己背对着身后的人，他的眼底含了泪，“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眼睛动了动，沈谧知道，这是在宽慰他，让他别哭出声，“果然，你就是那狗皇帝，我不能取你性命拉你下马是我无用，但你别得意，早晚有一天，大将军会让替我完成我们的心愿。”
“放肆！”身后的刘大人已经怒骂出声，“圣上也是你可以指摘的？你所说的大将军到底是谁？”
那人又啐出一口血来，肆意大笑，“这世间，唯有一人能配得上这个职位，可他到底还是被你这个狗皇帝给害了，狗皇帝，你不得好死！”
暗一眼尖，瞧出他的下巴已经被卸了。
这是防止犯人咬舌自尽的一种方法，可这带来的痛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若是要在这种情况下说话，甚至这样放声大笑，痛楚更是成倍。
好在他让这人出门之前就灌下一瓶止痛药，只是饶是这样，也没想到刑部的人下手这样果决。
到底是亲手培养出来的人，眼看着就要死在自己面前……
暗一当心沈谧会于心不忍。
他们的圣上，最是个温和宽厚的。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沈谧的肩，暗一趁着没人瞧见，往下摁了下就急忙撤走自己的手。
收到暗一的意思，沈谧定了定神，强忍着难过出声询问，“果然是慕远，那么，换走秀女，制作假令牌一事都是他吩咐你们做的？”
“成王败寇，狗皇帝你又何必再问！”那人拧过头去，闭上眼不再看，“要杀要剐只管来。”
暗一抬起手来。
“大人！”身后的刘大人吓了一跳，急忙阻止，“可不敢杀了，这可是人证，就算要杀了，也得等圣上发落了慕远，才能带着跟慕远一块杀了。”
暗一回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来，只瞧着沈谧的背影看。
沈谧过了很久才轻叹出声，“是个忠心的。罢了，慕远何在？”
“还在天字号大牢里。”刘大人急忙回话，生个怕回得晚了些又被沈谧斥责无用。
沈谧径直往天字号大牢走去。
刘大人紧随其后，也没忘了扭头对那犯人低斥一声，“忠心也该认准人，瞧你这是忠心了谁，蠢货。”
走在前头的沈谧没听见这句，暗一却是听得分明，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刘大人一眼。
也不知道刘大人这句蠢货是骂了谁。
跟着沈谧往天字号大牢走去，果然很快便见到了慕远。
那人正靠在角落里，听得脚步声，猛地抬起头来——
对上了沈谧的眼。
慕远眼底露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
待到沈谧已经站定好一会了，他才想起要给沈谧行礼。
从角落里弹起来，忙不慌行了个礼，“臣……罪臣慕远给圣上请安。”
沈谧低着头瞧他，也不叫起，“从臣变成罪臣，感觉如何？”
慕远只是苦笑一声，并不答话。
倒是刘大人急着表现，低斥出声，“慕远，圣上问你话呢，还不快些答话！”
“刘敬德。”沈谧头也不回，“你要是不想在刑部待下去的话尽管直说，朕可以成全你。”
忽然被叫了大名的刘大人心中一慌，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急忙闭嘴往后退，不敢再开口。
然后心中默默叫苦，这是又怎么得罪了圣上啊——
慕远倒是抬起头来了，唇边海慧寺挂着那个苦笑，好似他只会这个表情了一般，“圣上明知故问。”
沈谧了然，听闻今日慕婉婉来过，怕是什么都告诉慕远了，如今他也没必要继续跟慕远假惺惺地演戏。
摆摆手，示意暗一带着刘大人下去，免得听了不该听的东西。
暗一犹豫片刻，“圣上。”
慕远到底是武将出身，有些功夫在身上，拼尽一股蛮力拧开这些铁栏杆也不是难事，若是真的做到了，出来伤着了圣上可怎么是好。
“他不敢。”沈谧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主动开口解答，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宽慰他。
暗一只能低头，一把拽过刘大人，将人拎出了天字号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