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定睛瞧时,皆是一怔,纷纷起身行礼。
来人穿着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儿,头束嵌玉银冠,面上挂着笑。瞧他面色红润,身材健壮。
这人便是主君王玦了。
他进来时,就觉着气氛低压,扫视了屋里一眼,而后停在了蕙姨娘身上,眉头忽皱了皱。
待王卫氏去迎他到堂上坐下时,卫妈妈伺候着上了茶,他端了茶盏轻吹了吹,方吃了一口,忽地抬眸。
他打量了下头的蕙姨娘,见她垂着眸,身子半俯着,发髻松散,衣衫有些不整。心中不禁闪过一个猜想,转而看向一旁的王卫氏,见她神色并无异样,便挑了挑剑眉,又吃了口茶。
待清了清嗓,却瞧见王卫氏脸色诧异的看着他,他又与她对视了一眼,不自觉撇了撇嘴。
王卫氏眼神飘忽,见主君久久未语,便抿了抿唇,略显尴尬的勾了唇角:“今儿个想着大伙儿也累了,妈妈早些便吩咐着人传膳罢。”
语音刚落下,却见王玦先一步抬手拦了,皱着眉道:“姨娘怎的在?夫人找来的?”
瞧见王玦接连着蹦出两个问题,堂子上下的两人皆怔了怔。
王卫氏眼睫接连颤了几下,咽了咽口水,自知是藏不住了:“啊,今儿个一回来便听着我房里的丫头说了宽哥儿的事,自晓得是有不妥了,便唤了姨娘来。”
王玦狐疑的打量着王卫氏,眼神又忽地移向了堂下的蕙姨娘,正巧蕙姨娘也在瞧着自己,王玦见她眉间挂着丝忧愁,只将帕子捧在心头,眼中似藏着些子事儿。
默了一瞬,王玦思量片刻,不咸不淡道:“怕是因着封院儿的事?这些子天倒忙忘了,此事也拖了下来,你那院里的人也是留不得的。”
这话儿是留了台阶儿的。
王卫氏挑了挑眉,紧绷着的脸松弛下来,笑道:“是了,该是留不得了,只是终究是我院里一直伺候的人,只打发了去做旁的活计便是了。”
王玦闻言,只点头允了,将手按了按眉心,舒了口气儿:“你那后院里头的事儿也该多管着些,主母若是个小心眼儿的,那叫他院里头的小辈儿怎么看?”
王卫氏手上揪紧着帕子,面上却是浮着笑,只轻声应了。
堂下的蕙姨娘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只摆出个温和的模样,语气软软的:“主君快些别怪大娘子,她如今刚打着青州回来,听着封了院儿心中自是个不好受的,多说了两句怪了妾身也合情理,倒是妾脸皮子薄了。”
这声儿一出,王卫氏方舒了口气儿,这会子心上却又是一紧,端着茶盏的手轻颤,自是呛了一口,闷咳出声儿。
她下意识的抬眸去瞧王玦,却看得他也在瞧自己,眼神忽而闪躲,自遮掩着笑了。
王玦面上一僵,却是不语。他只晓得蕙姨娘这话里头是委屈,自打量着她楚楚的神色,也猜的方才的狼狈是王卫氏所为,心里不免有些怜惜。
王卫氏看出了他的心思,咬着后槽牙,面上却依旧含笑:“姨娘倒真真是脸皮子薄呢,不过当主母的嗔了几句,就上赶着诉苦了。”
蕙姨娘闻言,眼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丝水光,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扶椅起身,只在外侧跪了:“是妾身的错了,还望大娘子宽恕着,宽哥儿还小,近日身上又是个不爽利的,大娘子便容了妾这几日亲自照顾着吧。”
王卫氏顿了顿,不咸不淡道:“近些子天人在青州,自疏忽了宽哥儿,如今这话儿倒显得我照顾不周了……”
话头还未完,却听得王玦猛的捶了案子,屋里皆是一怔,王卫氏自是吓得惊魂未定,张目结舌的看着他。
“今早朝廷的事已然是忙的头疼,如今回来倒还是一地鸡毛,姨娘要看宽哥儿便让她看是了,如此简单之事倒还要拿来说,不如我与你来管这后院罢了。”王玦满脸无奈,胸口一阵儿起伏。
“主君仔细着些,这事还小,若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当了。”蕙姨娘蹭了身子,担忧着道。
默了一瞬,屋内皆不敢言语,王玦忍着心中怒气,转而淡淡道:“即日宽哥儿便养回姨娘屋里,不必再送回去了,毕竟是亲生的母亲,也好多照料着些。”
蕙姨娘闻言,面上一喜,但也藏了神色,刚欲起身道谢,却被王卫氏打断:“通京都的去瞧瞧,哪家孩子不是养在嫡母屋里的,哪有做妾养孩子的理儿,这要传了出去,恐是要叫人背后戳脊梁子议论的,叫我这大娘子如何再做的下去?”
话里分明带着无奈,可此时如何叫气头上的王玦听得进去,见他只是摆了摆手,大步掀了帘子出去,这会子到了传膳的时候,倒也无心吃了。
想是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