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多慷慨之士。」我道,「泮宫要以墨学为宗,你是愿意继续推行共济会,还是来泮宫做个博士?」
南郭淇想了想,道:「鉅子,你知道我的,还是跟了鉅子之后才学会了识字,这就去当博士,怕被人耻笑说我墨家无人。还是在市井中打混,将共济会发扬光大比较适合我。」
「善。」我称赞道,「能够知道自己走什么路才最好。你安心做好共济会的事吧。」
「只是鉅子,」南郭淇道,「这些日子以来,有件疑惑一直萦绕心中,难以排解,还请鉅子教我。」
「你说来听听,我与你一同参详。」我道。
「百姓并不排斥我墨学,日常也能做到节用,只是一旦涉及到祭祀神灵或是先祖,必然要三牲不可。」南郭淇一脸无奈,「该如何是好?」
墨子所谓的节用是针对儒家提出的厚葬。以他朴素唯物观看来,天地间的财富是恒定的,如果死人占用得多了,那么活人能用的就少了。而且节葬针对的范围也很狭隘,只是卿士大夫。因为穷人即便想厚葬也厚不起来。
为什么不把这些给死人而死人无法享用的东西留给活着的穷人呢?这就是墨子最初的想法。后来墨学子弟们将这个思想发展成了「节用式兼爱」,其中许多话在两千五百年有人对我说过:再富有的人,所睡不过一丈之床;座驾不过是代步工具;衣服也只能穿一身;吃能吃多少,胃纳终究有限……为什么不省一些,给予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呢?
还有一种更流行的句式:全中国每人捐一圆,则可以如何如何……从建造航空母舰到保护大熊猫,从救助弱势群体到美化城市环境……全都可以解决。
这些都是墨子留给我们的思想财富,也是儒家所不认可的。
但是厚祀则不同厚葬。因为祭祀用的太牢少牢并没有浪费,仪式结束之后大家就都分掉吃了。
我见过那种分食祭品的情形,简直如同狂欢一样。尤其是诸侯和权贵,非但要分给同宗的人,偶尔还会施捨给穷人,故而春社秋稷是人民最快乐的时候。
如果要摒弃厚祀,不是等于减少了民间节日么?
如果天子诸侯不再用太牢少牢,那么官员的福利也就少了许多。
「这是逆历史潮流而动啊。」我感嘆道。
「但是许多人家都因为祭肉而苦恼。」南郭淇道,「若是不用三牲,又会被人看不起,更怕祖宗怪罪。」
「贸然地反对厚祀,会被人抓住把柄,从《明鬼》篇中攻讦我们。」我很直接地对南郭淇道。
墨子提出鬼神之说,并不单纯出于他的二元论世界观。他更喜欢用鬼神来作为约束人心的利器法宝,尤其是对那些强势的诸侯权贵,让他们相信人死后有灵,能够有效提高他们的下限,确保他们的节操。既然鬼神有这样的约束力,就必须恭谨地对待,小心翼翼,不要乱行乱做。照这个逻辑推导下去,厚祀就变得无可厚非。
你不能一边嚷着举头三尺有神明,却又轻薄贡品,那让人如何心安?又让鬼神情何以堪?
「移风易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缓缓图之吧。」我劝子淇道,「你只要告诉民众,心存诚信,量力而行,自然鬼神庇佑,百无禁忌。」
南郭淇点头称善。
送走了南郭淇,我直接起草了泮宫的组织框架。泮宫祭酒为墨燎,也就是我。祭酒的权威极大,这也是我不肯让给别人的缘故。亚祭首选孟轲,借他的名头,也可以表现我墨学的宽容大量,真正做到「百家争鸣」这四个字。如果他不来,那么徐劫也可以客串,反正没什么正事。
祭酒和亚祭等于是正副校长,其下设立一个祭酒长史,负责泮宫日常运营,有些类似教务主任,就由冯实担任。他现在已经成了我各个身份之间的桥樑,有他在我才可以如鱼得水地任意变换身份,不用担心信息不畅,露出马脚。
具体教学方面,设立文理两院,由博士掌管。文学院博士为梁成,同时兼任墨学教授。理学院博士为滦平,兼为物理教授。
在博士之下就是具体负责教育工作的教授。我在文学院开了墨学、儒学、道学、法学四个专业。理学院开设数学、物理、天文、医学四个专业。
光是找这八个教授就费了我不少脑细胞。文学院那边还比较轻松些,儒学很好找,道学其实就是黄老之学,我已经内定了袁沢。那傢伙暂时没有工作,就让他来学院清谈讲道,免得无聊。至于法学,我比较属意贾政。之前的法学院就是他和仇允负责的,现在我希望仇允能够重新出任法官,所以教职交给贾政比较好些。
这些教授自己可以聘请三位助教,由泮宫支付薪酬。如果不聘请,这笔薪酬也不能落在教授头上。我的目的是鼓励教授培养接班人,而不是减轻他们的工作负担。
理学院的教授就有些头痛了,当今之世急需科技人才,但是到底时代太早,才是文明萌芽的时候。科学体系连个雏形都没有,顶多算是发芽。好在滦平可以讲物理,也能暂时代课数学。他在齐国时认识一个叫魏迁的人,是石申的再传弟子,已经去信请他来这里担任天文教授。
至于医学教授,我实在无奈了。这个时代巫医还没有完全分离,医生内部也没有建立起全观体系。看上去中医已经诞生了,但完全是那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庸医,若不是草药和针砭这两种中医的招牌,他们和巫者并没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