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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止目前为止,复仇计划的第一步很轻松简单地完成了。

在我的两位暗驭手殉职的第七天,也就是他们的头七之日,邯郸城里的鸡开始打鸣。空气中漫布着水汽,城门外更是白雾瀰漫,伸手不见五指。远处的山上笼罩厚厚的白纱,风一吹便如波浪一般朝前滚动。

我坐在车上,晨露和雾水很快就打湿了我的衣襟。车走得不快,我有种似睡非醒的感觉。直到眼前的雾单薄一些,方才发现已经离城很远了。又走了一会儿,漳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楼船就停在水雾更浓的江面上。

在我还没出发的时候,许历就已经动手了。他按照原定计划,在开城门前安排好引火的硝石柴薪,不等开城,就已经制造了一起火灾。

华夏重生气,所以活人使用的建筑物大多都是砖木搭建。为了防止木头变形,所有的建材都是阴干多年,从里到外彻底干透,然后上漆。相比较贫民窟的房子,这些贵族宅院反倒更容易着火。

贵族们当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们喜欢弄出大片的庭院,或者将楼阁建在夯土高台之上。庭院里自然还有池塘、水缸用来蓄水防火。这样对于一般的火灾固然很有效,但是对于人为故意防火就力不能逮了。

我的暗驭手天枢堂更是专门负责暗杀、绑架、破坏的部队,放火可是他们的专业技能之一。

李兑那时候应该正在准备上朝吧。听到家里走火,自然会有些慌乱。因为天色已经亮了,人戒备和恐惧随着光明的到来而消退,戒备松弛。选在这个大胆的时间一定能够成功。

而且住在司寇署里的暗驭手也已经被接引入府,只等大火烧起来便戴上鬼面,手持明杖,烧杀一气。

然后在混乱中,许历找到了李兑,将他劫持出府,尽数撤离。

我其实是跟着许历他们的脚步出的城,所以当我赶到楼船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到了许久。

楼船上已经布置一新。大开面的房间,看上去十分壮观。我没用吊顶和夹板之类的高档装修,防止山夷隐者的潜伏隐藏。说起来这艘船更像是暗驭手的移动基地,到处都安置了警报和哨卡。

李兑就跪在大堂,五花大绑,像只粽子。

我坐在青纱帷幔之后,戴着狐面傩,喝了一口变声药,道:「大司寇,听说我的两个手下在你门上做客?」

「这……不是我干的!」李兑嘶声道,「是孟尝君……是田文!那天晚上你的人窥探田文,被他的人抓住了。」

「人呢?」

「没能活捉。」李兑的声音渐渐低沉,突然歇斯底里叫道,「真的与我无关!我当时被你绑了!」

「唔,的确。」我冷冷道。

原来田文就在那些齐国客商里面。要是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当然不会只派两个人过去窥探!你未杀伯仁,伯仁也是因你而死,所以一样逃不了干系!

这个逻辑似乎强盗了一些,不过谁让我是强者呢?

「不过我还是听说,人是你杀的。」我诈道。

「狐子明鑑啊!」李兑脸上的汗都出来,他叫道:「这风声是田文故意散播出去的,他知道我安然而返,所以故意玩这手离间之计,实在是想借狐子之手杀害兑!」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丫是个不成功的说客。

看起来,这么久了,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呢!

田文要是想杀李兑,还需要借人之手么?就连庞煖亲手调教的天璇堂士都逃不脱,何况你李兑?

我坐在座上,已经看出了田文的目的。

这就是垂钓啊。

田文故意让李兑出面找连瑞,因为他相信连瑞和狐婴有联繫。送上面具,无疑是打了狐婴一记耳光。这就是鱼饵!现在哥已经吞饵了,下一步是什么呢?顺着长线追过来么?

我本来以为这是很扯淡的事,但它还真就发生了。

田文的无盐众还真能干,很快就摸到了我所在的楼船附近。不过我的暗驭手也不是吃素的,一样发现了鬼鬼祟祟身穿奇异迷彩服的无盐众。弄张渔网插上草和树枝的吉利服,隐身效果远远超过了单色迷彩服。

两帮人很快就在岸上打了起来。无盐众在上次的交锋中已经暴露了自身战斗力不强的问题,他们更接近暗驭手的天璇堂,一旦发生战斗都是单打独斗,不像天枢堂是列阵对敌。有了配合,就不是简单的加法,而是乘法了。

战斗力不如暗驭手,人数上他们更是吃了大亏。我这边调动了所有暗驭手,足足有八十多人,他们追踪而来的人只能算斥候,仅有十来人。我站在船舷,看到只不过两个小队的天枢堂士就将那些无盐众逼到了河滩,形成包围。

不过对方虽然处于奔溃的边缘,打斗得却很拼命。其中有个人格外抢眼,剑法很不错,连连伤了我两名暗驭手,还好我们人多,可以补上缺口不让他逃跑。庞煖在我身边看了片刻,道:「那女子剑法很好。」

哦?是女子啊?

能让庞煖说剑法好的人可不多,更何况还用了「很好」这个评价。我对剑法只是因为师父和庞煖两位高手才耳渲目染知道些许皮毛,仔细观察之下,发现那女子的剑法果然不同于别处看到的猛刺连连。

我有一次偶然听师父说过,剑法里的刺是最没用的。「要刺出去,首先得回肘收力。」师父说,「即便你刺到了极点,才能刺进去多深?而且力到了极处就是无力,那时便是自己危险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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