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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将信将疑,似乎在思索怎么推广全军。我也跟着想了一下,似乎还是很有难度的,除了要建立战场救护体制,还要发展出相应的外科手术技术……貌似我听说扁鹊有「毒酒」,服用之后人就会假死。不过传说的后半段太过离谱,说扁鹊藉此给那人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抽象思维能力如此薄弱的时代,老百姓是怎么想出这么离奇的故事?

不过产后大出血肯定能够因此获益。

有那么一剎那,我觉得自己真是太伟大了!

「大司寇似乎有意推辞啊。」赵成不屈不饶地把话题拉了回来,这让我十分恼火。

「只是以眼下的手段,恐怕无法确知。」我故作无奈道,又转向那妇人道,「我开始记事的时候都已经在山里了,下山之初连乡音都听不明白。你是在孩子多大的时候离开他的?又去了哪里呢?」

那妇人有些侷促,支支吾吾难以明说。赵雍赵何脸上理所当然浮现出一层怀疑。我等了片刻,又轻柔道:「母亲怀胎十月,又要经历生死之难方能产下子女,故而母子之情远胜他物。你连孩子几岁时离开都不记得么?」

「是、是四岁……」

四岁咩?莫非是我搞错时间了?

算了,反正那时候度日如年,大脑又没发育完全,谁能搞得那么清楚啊!

「四岁孩童,离开父母怎么可能独自存活呢?」我追问道,「你将他託付给了谁人?或许还能找到那人。」

那妇人顿时伏在地上,掩面痛哭。

我觉得我有些残忍,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这一世的血亲。即便再有过……貌似我没理由原谅她呀!我压根就没恨过她。能够转世已经比穿越幸福了不知多少倍,根本没有资格抱怨。

「想找回儿子是人之常情,」我松口气道,「但是儿子是谁都没搞清楚就来告子不孝,有些孟浪了。你儿子身上就没什么胎记之类的?本官可以派人为你查访。」

「当年是我抛下儿子自己改嫁去的,还有何面目见他!」我此生的母亲哭喊道。

堂上一阵静谧,只听到她的抽泣声。

赵雍不耐烦道:「拉下去笞三百!胆敢诬告寡人重臣!」

「求主父开恩。」我上前道,「你打她不过是为了打大宗伯的脸,实际上大宗伯脸皮那么厚,也不会有什么感觉,还是让这可怜的妇人回去吧。」我望向赵成,发现他那张老脸居然真的没有变色。反倒是赵雍和赵何都有些脸红。

其实就算是能够证明我和她的母子关系,证明我的确不孝,赵雍也不可能给我太大的处罚。作为领导者,他们更注重手下势力的平衡。赵雍对我的任用,开始是惜才,后来是有所倚靠,但作为君人者,他势必不能让我成为一家独大的势力。偏偏我又很不让他省心的发展自己的势力,所以他需要一个机会敲打我一番,却不能把我打跑。

左右黑衣上前半推半搡将妇人赶了出去。难道是血脉的本能,我居然忍不住目送她一步步踉跄地走向门口。十几年来,早已淡忘的面孔又鲜明起来,我觉得内心中静止的水面开始翻腾。

「我的阿皮呀!」

我心中一颤,她还是认出我了。

这就是母子之情血浓于水么?刚刚别回来的头顿时僵硬,眼看着她突然脱离了侍卫的臂距,整个人跃起撞向了包了黄铜的门柱。

巨大的碰撞声伴随着一声悽厉的惨呼,我此生的母亲,在君侯重臣的瞩目下撞死在了门柱上。

我的心就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般。

侍卫上前探了探鼻息,禀报导:「大王,主父,此人撞死了。」

「我们都看到了。」赵雍不耐烦道,「拖下去葬了,真不吉利。」

眼看着寺人上前沖刷地板,我方才回过神来,心里糟乱如麻。赵成沟壑纵横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轻轻吸了口气,心中暗道:「虽然你不慈,我也的确不孝。日后我必杀赵成,为你报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辞而出,直到晒在了太阳底下,身上方才有了些许暖意。赵成从身后走了过来,我不用回头都能听出那个拖沓的脚步声。他在我身侧站住,鬼气森森地说道:「看着自己母亲撞死在面前,不知该当何等感想?」

面对他的挑衅,我没有说话。我又有了个新的主意,这么简单的杀死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把他的儿子一个个杀死在他面前,让他孤零零地为两个儿子守坟,日日承受丧亲之痛。

不,不对,我要他和他的儿子父子相残,要他亲手割下儿子的头颅!或者眼看着自己被儿子凌迟杀死……

还是让他吃儿子的肉做成的肉饼更过瘾!就像商纣对西伯侯姬昌做过的那样!

……

呼呼,心中的杀念让我反而冷静下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只是个可怜的妇人。」我沉声道,「你找这么个人来诬告我,就没有于心不忍么?」

「你我她都知道,你们就是母子。」赵成露出一付老奸巨猾的笑容,「否则她为什么要撞死?」

谁知道呢?因为羞愧?因为懊悔?因为怕自己再成为儿子政敌的武器?她年轻的时候不是一个好母亲,就和轻佻的非主流一样,但在十余年后,她悔过了,为什么只有用这么极端激烈的方式才能完成对自己的救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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