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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这个故事只要上过高中历史课的人都知道。有些历史学得好的孩子,初中就知道了。

「现在先生拜了上大夫,高车腋裘回到家里,令嫂又是如何?」我问道。

苏秦脸色变了变:「是鉅子么?竟然在我身边伏下耳目!」

嗯?好像不对劲,似乎被苏秦误会了。难道这次是他发达之后第一次回家?那个前倨后恭的典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么?

「先生问:『嫂何以前倨而后恭?』令嫂答曰:『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是这样吧?」我将我知道的版本砸了出来。

苏秦脸色都变了。

不会这么巧吧!

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么?老实说,从《史记》到《战国策》都有这段对话。我一直以为是司马迁的夹带私货。无论你治史多么严谨——其实完全谈不上治史——也不可能知道人家回家探亲时跟嫂子的对答呀!

这一刻,我竟然有种买中了彩票的兴奋感。

苏秦的脸色持续变差,终于变得清冷如同在外面裸身冻了三天的模样。

「是狐婴?」苏秦见我没有承认,转而将安插耳目转向了神秘的狐婴。我清楚地听得出声音里的恐惧,并且十分享受。

「为何?」苏秦盯着我,嘴唇打颤,「秦不过一介庸俗之人,资质平平,狐婴为何一早就盯上了我?鉅子,诛而不教谓之虐,左右要给秦一个说法吧!」

我真心没有在你身边安插耳目。我现在根本没有间谍网,只有一个不成熟的情传递体系,这两者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你苏秦。诚如你自己说的,你不过是资质平平的傢伙,而且主要目的我已经掌握了,何必浪费珍贵的人力盯着你?

有那个人力财力,我插到田文、乐毅身边都好呀!

苏秦显然已经被我吓坏了。这个时代轻易无法装神弄鬼,所以他并没有把我往鬼神、异能、穿越种种方面考虑,内心中咬定了最为现实可能的情况——监视。仅仅是监视可能也不能让他这么失态,监视之后还能如此快地传递消息才让他恐惧。我看他的样子,估计早就把自己随从一个个地过滤了一遍。

我的迟到或许也理所当然地被视作听取谍报。

我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回到之前讨论的话题,道:「既然如此,先生还真的铁了心要效忠燕王么?对于先生而言,难道还有比权位与财富更重要的么?」

「鉅子!」苏秦猛地站了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上。

我跟他的商谈是密谈,没有旁人出席,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放松了警戒。身为鉅子,我有一百八十人的护卫队。这些「死不旋踵」的墨者即便在这种密谈的情况下,也不会离开我太远。

就在苏秦按剑而起后不过两秒钟,移门被大力推开了。五个短发褐衣,赤足抱剑的墨者冲进屋里,护住我左右。另外三人更是直接摆出了半月阵,持剑对着苏秦,将我挡在身后。

苏秦身高八尺,体态修长,算得上仪表堂堂。他脸上一红,打破尴尬,沉声指责我道:「鉅子缘何辱我之甚!不知匹夫尚且有血溅诸侯之勇么!」

或许是我刺激到了他的底线,这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的确得理不饶人,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一来是因为师父说的「怨念」。二来也是因为缺乏磨砺,总有种高人一筹的优越感。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哪里还敢故意去羞辱别人?尤其是历史着名不省油的灯——苏秦。

我起身向苏秦揖礼,道:「鄙人失言,请先生恕罪。」

苏秦倒是得理饶人,向我回了半礼:「秦自知出身卑鄙,常为贵人耻笑。然而鉅子乃天下大贤,竟然从言庸人之论,让秦何以自处?」他说着说着,声音里流出浓浓的悲戚。

我挥手让墨者下去,又施了一礼:「请先生安坐。」

「先生如此忠诚燕王,实在让鄙人感念。」我等苏秦坐下,和声道,「敢问燕王何人也,竟让先生如此倾心。」

苏秦目光扫过我身上,落在门外,良久方才转过头坚定道:「燕王,当世贤君也!卑身厚币以招贤,吊死问孤以抚民。其爱民若子,可谓仁;用人不疑,可谓信;勿论门第,可谓义;不忘国雠,可谓忠孝。鉅子问燕王何人也?秦以为,当天下之明君,无过燕王者!」

能让豪杰效死,智士倾心,可见其容人之器量。燕王在苏秦口中,绝对是个仁者啊!

仁者无敌!

这话听着像是迂腐,其实是再实在不过的大实话。乡间里人都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说时髦点就是团队协作所向无敌。问题在于人家凭什么帮你,团队又如何凝聚如一人?

答案就是:仁者。

孔丘认为仁者爱人,孟轲认为敬人者人桓敬之,所以儒生们相信仁者能够感化所有人,能成为世界的核心。

以前我并不相信。那时候我更倾向于霸道而非王道,推崇法令制度而忽视人文环境。我甚至相信法律制度可以改变人文环境,看看秦国,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然而现在,我被苏秦说动了。他在说起燕王职的时候,让我想起了赵雍。如果有人质疑我追随赵雍的动机,我即便不会如苏秦这般激动,也肯定不会高兴,最有可能是将这人拉入黑名单,等机会来了就干点落井下石之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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