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侏儒不感兴趣,尤其厌恶那些人拿侏儒的残疾取乐。即便没有停过一次脚步,我还是很快听完了整则gg,因为密度实在太大了。
除了侏儒之外,更令人震撼的是身穿吴服的越地美女立街献唱。吴服看似和神衣相类,其用料更轻薄,或是浓艷,或是素雅,衣领宽松略略高出,好露出女子雪白的脖颈。她们三三五五聚在一处,柔媚的女声合唱令齐国男子神魂颠倒。我原本不想驻足的,但还是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听完了一曲。
这种大规模的市场饥渴度培养实在很高明,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激动。寻常人家上哪里去享受这样的娱乐活动?如果说现在是个娱乐饥荒的时代,那么越女社就是在赈济灾民。
三天后我也想去看看了。
当天我从临淄城回到宿处,觉得轻松了许多。虽然逛街没能解决我身份的问题,但是总算舒缓了近日来的疲惫。刚进门就看到滦平在等我,身边放着一柄木刀。这些天他们都必须补习剑术,除了南郭淇,各个都累得够呛。
「夫子,」滦平一丝不苟地行礼,「适才孟尝君遣人来送了邀函,三日后过午在府中设宴,诚请夫子赴席。」
「孟尝君回来了啊?」不知道那个搅屎棒又去搅合什么事了,我道,「明天找人去说一声,就说我会去的。」
上次见田地并没有看到孟尝君,这种事我也不能多问。后来跟苏秦聊了才知道孟尝君当日还在薛城,不日便回临菑。这个「不日」,大约是十来天。虽然有薛城的不悦经历,但是我对于中午赴宴并没有牴触。干嘛要牴触呢?有吃有喝,说不定还能了解一下他那个悲催的小政变进度如何。
齐国在威王时代确定了黄老学派的官学地位,君人者主动增强了相权,放弃了小部分君权。这是东西方的意识形态差别,此时的秦国正努力加强君权,建立封建中央集权。相比之下,齐国的相邦孟尝君田文就要比秦国的楼缓要强势得多。
田文也毫不介意地展现自己的强势一面,丝毫没有收敛的迹象。他在府中摆下了三百席,让自己的门客与诸贵分庭抗礼。在他豪宅的庭院里,已经搭好了演出用的木台。今天的筵会更像是越女社的首映礼。
我作为学者,跟稷下学宫的一些夫子门坐在一起,并没有见到孟尝君本尊。里面就有邹衍和浩生不害。浩生不害没见过我,不过邹衍却是去听过我讲学的,还差点成功地为难了我,便与身边的浩生不害对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我朝他们微微欠了欠身,他们也长揖回礼。
越女社的演出很快就开始了。上来先是歌舞,并没有出奇的地方,也的确只能说是东南蛮国的王家水准。孟尝君高坐主座,面无表情。等歌舞过后,上来几个侏儒,在台上摆出种种惹人发笑的姿态,说些奉承的吉利话,倒也惹得下面哄然大笑。我很难理解这样毫无内涵的笑话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纯粹是在残疾人身上找优越,太可悲了。
在侏儒的串场之后,越女社的压轴好戏开始了。我在赵国身居高位,游走女闾,自以为见识的东西已经不少,到此刻方才知道自己果然是井底之蛙,原来杂技早在此时就已经有了雏形。看着年轻的女子将身体扭曲得如同麻花一般,我的嗓子就像是被勒住了一样。继而又有人上来表演吞剑、履火,侏儒们再次上台绕着表演者跑跑跳跳,与其说是热闹,不如说是混乱。
原本还挺期待的演出让我头皮发麻,已经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正好有几个儒家的夫子退席告辞,我也想混杂其中一起走,只见空中飞出一条绳索,两个壮汉攀梯而上,将绳索固定在高柱两端。几个女子身材轻盈地踏上绳索表演高絙,在数指宽的绳索上行走坐卧,偶尔还要翻个跟头。
我被这个节目吸引,不由又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一个头顶长长竹竿的男子,**着上身,屈膝扎马,几个小女孩踩在他的大腿上一蹬而上,顺着竹竿往上爬去。这个节目叫《寻撞》,也是整场的最高潮。前后有五个女孩攀上了竹竿,只用一手一脚将自己固定在竹竿上,做着各种动作。
整场杂技就像一个大菜场,看完了寻撞我就藉口更衣,顺势告辞而出。在走出孟尝君府宅之后,我突然想到了陶朱公给我的名册,里面貌似有一家髢坊。
星火燎原 第35章 第一一八章 墨社(五)
髢坊就是制作假发的工坊。周公作礼,对于发型发髻都做了规定。如果天生发质不好,或者年老发衰,就只能用「髢」,也就是假发。
在春秋时代,假发开始风靡贵妇阶层,用来使自己的头发更加浓密或者乌黑。《左传》里就有一则史事,卫庄公在城墙上看到戎州人己氏的妻子头发甚美,就命人把她的头发强行剃掉,制成假发给自己的夫人吕姜作为装饰,称为「吕姜髢」。
陶朱公给出的这家髢坊来头不小,历代都有人在周室担任「追师」,专门负责为周王后制作假发。
我为什么不能用假发假须来变回狐婴呢?反正这里也没人见过他。何况现在男人用的假发假须也很多,受了髡刑和宫刑的男子,但凡家里有点资产的,都会买假发假须遮丑。
考虑了一下,我把这件事交给了周昌。周昌是个很仔细的人,他知道作为墨者去买假发必然有一些隐秘的目的,所以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让一个信得过的门徒去买。不过一个时辰,我就拿到了撞在木盒里的假发和假须。不知是省钱还是周昌另有用意,这顶假发居然是花白发色,假须倒是乌黑的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