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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面饼分成三块么?」南郭淇就我画出的标志提出质疑。

「圆者是道,三分乃是墨学之法。」我最终还是放弃了从数学上解释,讲哲学法律之类的文科内容才是我的强项,「世人皆以二分为上,非此即彼,非白即黑。独有老氏所谓『三生万物』与我墨学的三分而论得道之深意。」

「敢问夫子,是非、黑白之外,还有哪一分呢?」滦平问道。

「老氏所谓的『玄牝之门』,子墨子所谓的『对立统一』。」我见他们不解,又道,「宋人有卖矛与盾者,自称其矛锐利,天下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又说自己的盾是天下最坚固的,没有兵器能够突破它。有人问他:『拿你的矛去攻你的盾,会怎么样呢?』」

我停了停,让滦平有时间把这些都写下来,又道:「世人就是如此,只看到了矛与盾相攻克,却没想到矛与盾可以拿在一个人手里,结合为一体。这就是当世诸学之失。」

梁成疑惑道:「夫子为何说这事子墨子的见解呢?某通读《墨经》七十一篇,并未见过这等阐述啊。」

「我辈读书当于微言之中明大义!」我对梁成道,「子墨子提倡天命,又重视人力,这便是对立之统一。尽信天命则流于巫蛊,独言人力则近于儒法,皆大谬矣!」

梁成嘆道:「跟随夫子学道日久,越觉得自己见识浅薄,资质愚鲁。」

我在沙盘上画了大小两个圆,道:「圆内是已知,圆外是未知。你已知渐多,则未知愈多。」

「夫子真能发前人之所未发啊!」梁惠赞嘆道。

我用拨子将沙盘抹平,道:「明日我要试骑流马,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要走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是,夫子。」

前世有个邻居,六十岁时还参加老年骑游队,绕着太湖骑行。他说他们的平均时速在每小时二十五公里,不算快……我只要每小时能达到十五公里就万分满意了,虽然比骑马慢得多,但是跟马车全速时的速度已经差不多了。

想到没有橡胶充气胎我就有点蛋疼……

为了避免实验失败影响墨家的声誉,我很早就带了几位墨者来到王宫,在一条无人的甬道中进行实验。南郭淇帮我递上脚踏凳,让我从容上车。坐垫上缠着厚厚的软垫,坐着很舒服。除了车轮之外,许多构件都换成了空心铸铁,非但坚固耐磨,重量上也跟全实木的差不多。

我没有装辅助轮,直接用脚一蹬就出去了。前后两世大概有三十年没骑过车了,这车又是古董车型,若不是轮子够宽我还真的可能摔倒。不过在短暂的摇晃之后,我还是控制住了方向舵,自行车发出有韵律的吱呀声向前行驶。我把方向舵打到最大,顺利地在墙面前转向,并且骑了回来。除了腿部发力使用了更多大腿后侧肌,其他并没有什么不适,而且速度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卫安看得心里痒痒,也想试试。不过考虑到一国储君万一摔残了会很麻烦,我还是徇私让南郭淇先来。果然,南郭淇刚蹬出去没转几圈就摔倒在地,幸好他反应快,跳车比较及时,没有被铸铁件打造的车身压到。

如此一来,刚才跃跃欲试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墨者苦行是为什么?」我没有放过教育机会,「心无旁物,一心为公,自然不偏不倚。」

南郭淇羞愧道:「夫子说的是。」

我扶起车,宣布流马制作成功,并且毫不客气地告诉滦平,这是我独立发明的,只是使用了子墨子的槓桿原理。滦平连忙取出随身带的笔墨简牍,按照我规定的格式先写了年月日和天气情况,然后再将这天发生的事,本夫子说过的话写了上去。

等到出城的时候,我骑着奔驰流马,再次造成万人空巷。卫君不得不出动军队帮我把两端的民众隔开,好让我「疾驰」而去。

古董自行车的制作工艺无可挑剔,不过我个人的身体素质却支撑不了长时间的运动。在官道的良好路况之下,这辆没有轮胎的自行车也让我骨头几乎震得散架。好在我已经拉开大部队很远了,出于安全考虑我应该停下来等他们。过了一会儿他们跟了上来,人人都露出惊羡的神情。

陶雄在我身边旁敲侧击,想知道这辆车多少钱能卖。我可不想日后带兵打仗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是个自行车军团,一日行军三百里!那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这车还得留着当教学工具,以期进一步改进。最需要改进的就是曲柄的长度,直接关系到骑行的舒适度,也是日后军事化使用的瓶颈。其次就是各个部件的拆分替换问题,如何引入标准化,制定行止规。

流马带来的新鲜感让这三百里路变短了不少。南郭淇终于学会了掌握平衡,不至于骑上去就摔下来。不过他们对流马的敬畏更甚,好像宁可自己摔伤了也不能伤流马分毫,这让我觉得很纠结。流马摔坏了我固然心疼,但是人更重要啊!

鑑于流马的实际使用效果之差,我最终还是几乎靠自己双腿走完了全程。

陶邑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在周平王东迁洛邑的时候,天下最大的城池不过周长三百丈,人众三千家。一般的城邑只有数百家,有的小城甚至只有十余家,比之东汉时代的坞堡都不如。后来随着列国间混战不休,城池的重要性被凸显出来,好像没有那堵墙保护着就没了安全感。时至今日,周长过千丈,人众万余户的大城市列国都有。临菑邯郸等大国国都更是达到了十万余户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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