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插秧的时节,雨水多了起来,青方隆雅又一次带着一群人下到试验田里指导生产工作。育苗盆中的幼嫩稻苗已经生长起来,长到约有一扎高的程度,这时候就可以把稻苗移栽到田中了。
插秧之前,要再耙一次田,准备好的堆肥也要这个时候混入泥土之中,再静置一段时间。插秧自然也不会像是以前一样胡乱一种就完事,两种简单的工具被用来辅助插秧——线与滚筒框架。清明附近,天气稳定而不会下雨的时候就是吉日。插秧前一日再整备一圈地面,除去杂草,就轮到滚轮框架登场了。
这东西就是用木条或铁条制成的长条滚筒,从侧面看是六边形的,两条长边之间间隔一定距离就有一根支撑条。把它按在田地里滚动,就会压出一片片横平竖直的方形块,横竖交点处就是预备要栽秧的地方。这就是要把田地整备成方正的形状的原因之一,七扭八扭的田地里是没法用这玩意儿的,那样的情况下就只好用线按照一定标准进行规划了。
能有兴趣围观少主大人种地的基本要么也是种地的,要么也是要跟土地打交道的。他指导的这批苗发芽率肉眼可见地好于不选种的人家,这件事大伙有目共睹,据说有一早就跟着一起做了的情况同样不错。因此围观群众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无需自己耕种又脱离不了田地的小地主们大多跑来围观这些他们闻所未闻的新技术到底怎么样。
因为考虑到肥效问题,青方隆雅谨慎地选择了不追求产量的大间距的植法,30x15cm的行株距,又考虑到现在的水稻与后世的强强品种全然不同,同样保守地先选用一穴3株,插深1cm略多(食指头)为标准,看看存活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调整。需要用线做条植的土地就只能靠作人的灵性了,行距两掌左右,穴距一掌左右,两个人站在田埂两边拉线,其他人沿着线栽种稻秧。
就这样,几块试验田的秧苗全都下了地,补了苗,水田里也入了大约4cm略多(两节中指,以苗高的三分之二为标准)的护苗水,再把因为灌水倒伏的禾苗扶正,最初的农忙就算是结束了。当然这可不意味着田地就不用照料了,湿热的气候不仅促进水稻的生长,稻田里的杂草自然也会疯长,除草是所有水稻种植者的必备工作,当然做的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杂草会与水稻争夺地力,所以除草一定要保证质量,听懂没有!”青方隆雅一边用马鞭抽打着田埂,一边向听众们讲述。接着就命人搬来了除草机,在众人的惊呼中亲自挽起裤脚,爬进田里,站在秧苗之间摆正除草机,开始示范用法。
虽然之前也有过许多次视察田地的经历,但亲自跳下来干活还是第一次。不得不说在田间劳作对他来说还真有点困难,别的不说,想在地里站稳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在田埂上永远也不会知道三十厘米居然如此狭窄。就算他还算得上是孩子,在禾苗间行走也得使用前后脚开立,前脚迈一步再把后脚拖上来的步法,好在他武家出身,剑术算是必修科目,走起来也不至于跌倒。
“使用的时候要注意两侧是否贴在土地上,不然挖土深度会不够。行走的时候要笔直,扶持工具要平稳,不然除草机就会歪斜,伤到庄稼。”青方隆雅一边推着除草机行进,一边向田埂上跟着行动的众人讲解。
这种人力除草机也算是小日子过得不错的立本人的一项很神秘的发明,明治、大正、召核三代算是把“如何用人更好地种水稻”这件事儿玩出花来了。它的结构其实不复杂,主体部分是方正地贴着土地行进的木质支架,前面有用来在土地上滑行的滑行板,滑行板之后是两个铁质的滚筒,滚筒上面有弯曲的耙齿,后面再加个让人站着就能用的把手就完成了。后世某宝能买到的无动力除草机其实也是类似的东西。
用法也很简单,向前推的时候滚筒会碾过土地,往后一拉泥土就会被翻起来。所以就是向后拉翻土除草,向前推再把翻出来的土压回去,这样一边前后推拉一边前进,就能完成除草工作。
青方隆雅锄了一个来回,就爬上田埂,把除草机交给手足无措地站在三尾左卫门身边,负责这块田地耕种的作人:“你来试一试!反正今年这东西你要一直使用,现在就学会才好!”
“是!”那作人连连鞠躬,点头哈腰地走进田里,似乎几十口子人站在田埂上围观让他倍感压力山大无所适从,紧张得一时脑子一片空白。
“不用紧张!只要推着除草机沿着空隙稳稳当当地走就行,推一下拉两下,推一下,拉两下……”青方隆雅靠在田埂上指挥,或许是作人对被呼来喝去的感觉更习惯,又是站在自己熟悉的土地,虽然最开始显得很笨拙,但推了没有多远,就很快地熟练起来,跟青方隆雅相比,这佝偻而瘦削的作人在田里绝对称得上健步如飞,用比他快了不少的速度就推了一个来回。
“这东西你觉得使用起来怎么样啊。”等那作人靠近,青方隆雅亲切地问道。
“非常好!”那作人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意,“太好了,这个非常方便,速度也快,非常轻松,再找四五个人来做都比不得它!”
“有这个东西,你能做到每五日在田里除一次草吗?”青方隆雅又问。
“大人哪里的话!别说这一块地,再有几反田小人也能一人做得!”作人拍着胸脯保证。
“很好,它以后就是你的,可要把地给伺候好了。”
“我……我的?”那作人忽然就愣在地里,喃喃起来。
“大人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少主大人一诺千金,还用骗你不成,还不快谢大人!”站在一旁的三尾左卫门反而被这窝囊的家伙气得急了,大声呵斥起来。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作人忽然反应过来,“扑通”一声直接在扑在水田的泥浆里,用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凄厉声音大喊:“小的谢大人施恩,必当不负大人所托,七生以报大人恩情呀!”
“行了行了,能把地种好就是本家最大的希望,你起来吧。”那作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甚至脸都没有抹一把,就死死地把那架已经变成他的所有物的除草机抱进怀里。
“我的,嘿嘿……我的……”
打发了那工作积极度爆棚的作人去除草,青方隆雅继续同众人讲种地的事情。五岛有一个好,其形成是非常复杂的火山运动的结果,所以地质同样非常复杂。只说用的上的部分的话,就是福江岛东侧南北两边土质完全不同,北边是砂质土,南边的鬼岳周遭则是黑土地,但南边没有水,还是山麓,开些旱田还有点门路,水田就指望不上。所以只能从南边挑土到北边进行土壤改良。现在可不像后世一样寸土必争,光靠南边营养丰富的黑土与基本的堆肥对北边沿河的耕地进行整备,也足以维持土地肥力不会出现危机了,为此青方隆雅就针对着新田开垦办法进行了一些简单的土地种类的简析。此外同样由于地质作用,福江岛的土壤含硅,因此理论上不是很适合种水稻的土壤,依然能种得出差强人意的成果。
这个年代种地总归跟后世的精细程度是比不了的,别的不说,追肥之类的工作基本都做不了,顶多等插完秧半个月之后追一次草木灰,就已经算是非常先进的施肥方式了。因此作人除了保持定时除草翻土和追肥一次之外,也就剩下控制田地的水旱情况改变水稻的生长情况这一样工作。
青方隆雅于是也不用天天往地里跑了,隔上十天半个月巡视一圈就足以。这段日子里,铁炮的仿制也有了成效。其实早在几个月前职人们就把结构摸得很明白了,只是没有配套的工具,差不多能用的铳管已经能做得出来,但膛内处理这个大麻烦光靠现有工具搞不定,集体攻坚了几个月,终于搓出一台最没技术含量的手摇式镗床——这东西还因为钻头硬度拿捏不好而困顿了一段时间,期间还钻废了几根管子。什么积累都没有的情况下,想搞点技术是真的困难。哪怕是逆向工程,但真到制造的时候该攻的坚一个也少不了。到了将近芒种的时候,福江冶卫门的作坊终于能够做到一个月处理出四根能用的铳管,想必很快就能试着扩大产量了吧。
五岛上的事情稍微少些了之后,青方隆雅在肥前停留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春天的时候把之前挖来的葛根做了定植,快要夏天的时候,来自东南方向的消息同样让人不得不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