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老妇人渐渐走远,想到等会儿见到“尖尾鸡”那滑稽的模样,高有寿笑出声来,反而一心想着早点见到他。
他下了台阶,推上自行车,接着往东走,紧挨着大德庙有一座全新的院落,是三进的瓦房,浅白色的院墙,黑灰色的屋瓦,瓦房后面还有一栋三层的小白楼。红色的院门大开着,门楣上嵌着一块青石板,从右到左刻着“大德禪院”四个红字。
高有寿架好自行车,走进去。只见院里种满各种造型的花木,院墙边一溜竹子,一条卵石小道直通正屋。小道中间有个水池,水池中垒着方石墩,供人行走。方石墩两边各有一座假山,假山口冒着烟气,一小股水流从假山口哗哗流入池里。水中有些小荷叶,数条金鱼自由自在地游动着。走过水池,来到正屋门口,里面供奉着一尊开口大笑的大肚子金身佛像。
“‘尖尾鸡’,啊,不对,不对……明空啊,明空师傅在吗?”高有寿憋住笑,高声叫道。
“谁咧?过来吧,我在这边。”一个洪亮带有磁性的声音从东边的房里传过来。
高有寿一听,好像是“尖尾鸡”的声音,但又不太像,没有他原来的那种凶气和躁气。此时,高徳利从最东边的一间屋里缓步踏出来。高有寿见了,咯噔一下,心想:“唉呦,‘尖尾鸡’怎么变这样了?跟我刚才想的太不一样了!”只见他穿一身浅灰色的粗布衣,上衣中间一排布扣子,脚穿一双黑色的老布鞋。虽然依旧肥头大耳、肚子圆滚,但不像原来那样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变得脸色红润、面容平和;头发不再黑密,已经稀疏灰白,但依旧卷曲;目光不再贼溜凶狠,显得清明柔和;步子沉稳,没了原来的急乱。
跟着‘尖尾鸡’走进东边的房里,高有寿扫了一眼,只见前半边摆着一张茶几,边上有几把靠背竹椅和矮竹凳,竹凳上坐着一个和尚,茶几上摆放着一套茶具和几只不同的白瓷小杯。后半边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放着笔架和砚台,笔架上挂着几支毛笔,铺开的黄纸上写着一个大字,倒着看像是“佛”字。
坐着的那个和尚站起来,单手立掌。只见他身穿暗黄色布衣,脑袋剃光,脸面清秀,目光明亮,面带微笑,大约不过四十岁。
高徳利双手合十,露出黑黄的牙齿,用普通话说道:“散大丝,则位四高由嗽。以前跟您缩过的高散本,四他的曾祖。阿嗽,则位四普散发丝,别看我比他老,我在跟普善大丝学法。”(善大师,这位是高有寿。以前跟您说过的高善本,是他的曾祖。阿寿,这位是普善法师,别看我比他老,我在跟普善大师学法。)
“你好,寿施主,小僧普善。明空过谦了。请坐,喝茶。”
“嗯……你好,你好,丝……傅(师傅)。我……我不太会缩(说)……缩(说)普……通话。”高有寿赶紧学着高徳利双手合十,点头行礼,窘了一会儿才憋出一串话来。
“寿施主,欢迎到禅院来。你找明空是吧?你们有事先谈,我到庙里去看看。今天你能来禅院,就结下了佛缘,有空常来,找我、找明空都行。”普善一直面带微笑,娓娓说着。
“好啦,好啦,散……善大丝(善大师)。”
“散大丝,有森么四,随似叫我。”(善大师,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恭送那和尚走后,高徳利拉开边上的竹靠椅,让高有寿坐下,然后从茶盘上取出一只白瓷小杯子,倒入浅黄色的茶水。半天没喝水了,高有寿端起来一口喝下,感觉甘甜滋润,嗓子舒服极了,直说“这茶真是好喝”,接连喝了数杯。
高徳利面带微笑,不出一声,只是看着高有寿不停地喝茶,一杯一杯地给他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