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铮双眼赤红,浑身冷得打颤不说,从骨肉到脏腑,没有一处不疼,一种狂躁的情绪瞬间爆发,看着苏青遥近在咫尺的脖颈,慕容铮甚至有一瞬失去理智,想一口咬上去!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咬一口,只要喝到血,只一口,他就不疼了,就不难受了。
苏青遥毫无防备地扶着他躺下,凤头金针在他身上落下时,发出了幽幽鸣音,她下针的手都在颤抖,额头上也见了汗……
慕容铮闭上眼,紧咬牙龈,用力到嘴角渗出了血。
“世子,世子您可别吓唬属下啊。”
苏青遥冰凉的指头搭在他腕子上,眉头紧锁:“内伤诱发了毒发。火引冰薪的毒,此番来势汹汹。”
“这要不要紧?”叶平声音颤抖,“我们世子爷的毒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么多年的毒,突然爆发,这可如何压制的住?”
“压制也只是暂时了,需要尽快解毒。”苏青遥面色凝重,一下下的为慕容铮施针。
可是她心里,已经是又慌又乱。
慕容铮被齐征打出了内伤,原本伤及脏腑的毒,这一次一股脑找了上来,就像抓准了慕容铮薄弱的时间,势必要了他的命一样。
火引冰薪毒发到最后,人会失去理智,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是慕容铮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根本撑不到毒发到最后,就会气绝身亡了。
她前世对火引冰薪所有研究,都用在了慕容铮身上,最近已经开始再试着用新药了。
但慕容铮身体百孔千疮,根本承受不起实验新药带来的副作用,何况现在他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苏青遥将针都落下,便从行医箱中拿出了另外半部的《楚氏医典》,眼神焦灼又茫然的翻看,试图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书中关于火引冰薪根本不曾记载,也或许是时间仓促,她没翻看到。
但是她看到了另外的内容。
是关于齐征给了她那套楚神医留下的针具盒子中,另一层奇奇怪怪东西的用法。
注射器、手术刀、止血钳、……
注射、输血、血型……
看过一系列陌生词汇的解释,苏青遥抿着唇站起身,走到客栈的床榻旁,看着双目紧闭,双拳紧握,忍痛忍得浑身颤抖的慕容铮。
慕容铮的毒,已经侵入内脏中,换血是没用的。
他的身体承受不住试验各种新药,可是她能。
她不是没想过用人来试药,可她毕竟不是齐征,对陌生人下那种狠手,她做不到。
对仇人,她也曾想过,比如宸王妃,比如慕容桐和夏玉柔。
可是用他们来试药,他们又不会配合的说出用药的感受,就更不要说细节之处,会被他们忽略掉许多。
她是医者,她最了解每种药用过后应该有的反应,最不会疏漏细节。
只有她来实验,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毒。
若不这么做,慕容铮的身体只会迅速衰竭。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稳住慕容铮的情况,同时由她来试药,找到解毒办法。
至于万一失败,找不到解毒办法会给她带来的后果……
她该趋利避害的。
最好再不管慕容铮,随他死活,反正她也已经认祖归宗了,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好。
可是……
去他娘的趋利避害!
思及此,苏青遥回身打开了针盒的第二层,找到了楚神医成为“注射器”之物,回头吩咐叶平,去烧开水来。
叶平立即点头,找店家要了滚滚的开水提了来,又叫店家端上一个小炭炉。
苏青遥将注射器开水煮过消毒,用干净的棉布擦拭,随后走到慕容铮的身边蹲下,用盒子里的一根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筋,在他手臂上打了个结。
他手臂上立即青筋毕露。
苏青遥拿了个干净的白瓷瓶,又用棉布沾了烈酒准备好,便摩挲着用注射器,在他手臂的血管上切入一针,抽出一管血,随后用棉布按压消毒。
将血放入白瓷瓶封存好,苏青遥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就发现满室寂静,叶平抱着糖糕,俩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慕容铮则是根本就没察觉到自己被抽了血,已是双眼紧闭,双拳紧握,彻底晕厥过去。
苏青遥忙起身取了银针,又去开了方子,回头告诉叶平:
“你家主子的毒暂且稳住了。你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熬药给他吃。待到他的情况彻底稳住了,你们再回宸王府。
“这些天记着让世子按着我单子上写的那般忌口,切记,世子再不能动武,尤其不能动用内力了。”
叶平点点头,实诚地道:“只要您没有危险,世子爷就不会动武的。”
苏青遥听得心里一阵酸楚难过,慕容铮几次三番的救她,他“不遵医嘱”也大多数都是因为她。
攥着手中的白瓷瓶,苏青遥更加没有动摇了。
她需要借用慕容铮的血液,将火引冰薪炼制出来。齐征能做得到,她也可以,何况齐征多年前就有记录手札的习惯,她在里面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办法。
抛开齐征那老妖怪的人品不谈,他行医了一辈子,又研究长生不老药,做过了那么多的人体实验,能做出他吃的那种吃一颗就能力大无穷片刻的药,足可见此人的医术的确是高。
她还要多翻看他的手札多学习才行。
“我先带着糖糕回去了,今日事情特殊,我与你们世子最好不叫人看到同进同出的,我怕万一事发会连累了他,待会儿你给世子用了药,等世子好一些再回王府便是。”“是,属下明白了,世子醒来属下会转达。”
苏青遥点点头,转身从叶平怀里接过了糖糕。
糖糕淡淡的小眉头皱得死紧,搂住苏青遥的脖子小声地问:“姐姐,柿子哥哥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声音软糯糯的,却有一种不属于孩童的冷静和漠然。
苏青遥摇头,知道糖糕被抓去地宫做药人,在那样炼狱一样的环境已经见多了生死,且还都是人吃人的那种“生死”,他的性子必定会与一般的孩子不同,便也不生气。
“不会的,你柿子哥哥病了,姐姐是大夫,会治好他的。”
“嗯。姐姐你要治好柿子哥哥呀。”糖糕紧绷着的小身体放松了一点,“柿子哥哥还说,我可以去他家呢。”
苏青遥想起刚才慕容铮说过的话,心里一阵绞痛,到没有仔细去分析糖糕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回到镇远侯府,苏青遥就先抱着糖糕,提着行医箱,去了外院的书房。
“进忠叔,我父亲可在?”
长随进忠忙笑着点头:“小姐,侯爷才散衙回来,正在里头看书。”一面为苏青遥引路一面高声道,“侯爷,三小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