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遥看着跪地求饶,哭得涕泪横流的慕容桐,想着前世她临死之前他对她的无情。
那时候他多得意啊,可现在,却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慕容桐,你中的毒,不会马上要了你的命,你现在走,还能支撑到王府,对宸王说个临终遗言。不过如果你不愿意去,想就死在这里,我也不介意帮你报告官府。”
这时黑衣侍卫从楼下上来,回禀道:“回小姐,陈掌柜和其他的跑堂都被打晕了关在了房里,现在已经将人叫醒了,大家都没什么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苏青遥点头道:“没有生命危险就好。想来若去了顺天府,他们也应该能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时候就算不能直接拿下宸王,也能咬下他一口肉来。
慕容桐见苏青遥对自己无动于衷,想到这些日的连番变化,绝望极了。
他从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到变成一个奸生子,只在一夜之间。原本他想除掉慕容铮,可慕容铮的毒竟然全解了。
想跟慕容铮拼武力,带着人去追杀,却不料反而被慕容铮活捉,而他从江湖上雇佣的天机阁的杀手,原本就是慕容铮这个天机阁阁主的手下。
一切都像个笑话。
最大的笑话是,他的母妃被关进柴房后,原本已经治愈的火引冰薪又开始毒发了。
她身边忠心耿耿的宋嬷嬷都被母妃咬死吸血了!
慕容桐站起身,双眼空洞地看着苏青遥:“我母妃……”
“哦,你想做个明白鬼?好吧,王妃的毒只是暂时压制了,她房里的那种香是我配制的,与我给她用的药能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但是一旦离开了那种香,她的毒就会再度发作,且发作起来,会加剧十数倍,痛苦十数倍。”
“你!你好歹毒的心思,你不是医者吗!你为什么要害我母妃!”
苏青遥冷漠:“医者难道就要洗干净脖子等着你们害死?你母妃给慕容铮下毒,给慕容铮的母妃下毒,她难道不该死?”
永安郡主目光复杂的看着苏青遥,只听这简单的对话,她都能知道,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苏青遥与慕容铮都一同经历过什么。
如今,慕容铮的毒解了,苏青遥又在为了给他出气,连神医的形象都不要了。
想到慕容铮跟她说过的明白拒绝的话,永安郡主忽然觉得,今日来找苏青遥谈判的自己,有点蠢。
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自己,自己又为什么要弄得像个得不到不甘心的怨妇一样?
她可是驰骋疆场的女将军,何苦要自贬身份,闹的像个深闺怨妇?
她的人生,难道以后就要困在王府里,每天和面前这个用毒出神入化的神医斗吗?
若是正面硬拼,永安郡主觉得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对方若是要杀她,她可能被毒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下的手。
慕容桐提着匕首失魂落魄的下了楼。
苏青遥对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个黑衣人远远地跟在慕容桐身后。
苏青遥与永安郡主重新坐下,一时间相顾无言。
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们刚才甚至还联手对付了一个刺客。
永安郡主突然发现,面前这个看起来软乎乎,实际上一样爽利毒辣的女子,有些对胃口。尤其是在她把狠毒用在一起对付外人的时候。
“罢了。”永安郡主低头哼了一声,“我在来找你之前,已经找过慕容铮了,他很坚决,打算想办法逼迫皇上收回成命。”
苏青遥挑眉,怪不得圣旨下达后,慕容铮毫无反应,也没来找她,原来是正在想办法。
永安郡主又道:“他心里没我,我也不愿意纠缠她,做那等心里只有一个男人的小女儿态,不是我的作风。
“而且他心里只有你,若是跟你一起嫁给他,他整日对你好,却不搭理我,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气得变成怨妇。
“我比谁差了什么?我难道不值得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男人?我有为什么要嫁给慕容铮那个瞎了眼的。”
永安郡主说着,负气一般捶了一下桌子。
苏青遥听的却是噗嗤一声笑:“世子说,你是他的恩人,他当你是朋友,这也不算太眼瞎吧?”
“就知道维护他。”永安郡主翻了个白眼。
苏青遥看了看左右,道:“你们都退下,我与郡主说两句体己话。”
苏青遥身后的流萤和另一个黑衣侍卫都立即应是下了楼。
永安郡主身后的四个健美的婢女,在得到永安郡主的示意之后才转身退下。
永安郡主盘着手,冲着苏青遥一挑眉,秀美的脸上表情玩味:“怎么,你还想将人都支开,然后毒死我啊?”
苏青遥眨眨眼,无奈摊手:“若是使阴招毒死你不难,可现在要想对你动手,难道不是我自己找死?”
说笑罢,二人都笑起来。
苏青遥这才正色道:“永安郡主是性情中人,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能再隐瞒你,你一直在查太后的死因?”
“是。”永安郡主一下子坐得端正,“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是啊,我知道。”
“那先前你不告诉我?”
苏青遥莞尔,“先前郡主对我威逼利诱,我脾气就是这样,属毛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对我那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过你如今行事爽利,又有思想,看出慕容铮‘眼瞎’了,我觉得你很顺眼,所以决定告诉你。”
永安郡主听的一愣,随后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伸手拍了拍苏青遥的手臂:“你很好,你的性子有意思,我也觉得你顺眼了。快说,到底我姑母是怎么死的?”
苏青遥便端正神色,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后认了赵玉柔为义女的蹊跷,还有太后驾崩时她被莫名召进宫,前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了永安郡主。
苏青遥没有说任何结论,一切都只让永安郡主自己去判断。
永安郡主的面色渐渐凝重,双手紧握成拳。
苏青遥看着永安郡主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有些担忧,谁知不过片刻,她又渐渐的放松下来。
只是面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阴冷。
永安郡主站起身,对着苏青遥宫拱手一礼:“青遥,多谢你据实相告,我心里有数了。”
苏青遥忙起身还礼,道:“郡主无须如此多礼,将此事告知郡主,我心里也能安生一些。郡主行事还是要三思,为了整个安国公府的安全,也要慎重。”
“我明白。”永安郡主点点头,转而道:“你放心,你和慕容铮的感情容不下旁人,我也不愿意横插一脚,这件事交给我,你就等着和他大婚吧。他们家也不太平,将来你进门后,日子还有的磨呢,到时候你可不要后悔的哭鼻子。”
苏青遥噗嗤一声笑,挽着永安郡主的手臂道:“哎,我真是后悔太晚与你相交,你这个人还是很可爱的。”
他们为了各自的目的彼此算计过,永安郡主甚至还假冒成她,去牢房里见王二胜,搅和乱了他们家的事。
可是如今,事情全部说开,苏青遥也不愿意去计较过去了。
只要未来的一切,照着她理想的方向发展就是好的。
苏青遥回了府,刚用过晚饭,两个爆炸性的消息就传开了。
“侯爷,宸王妃和二公子暴毙而亡了。”
“哦?”苏吟秋皱眉,“好端端的,他们怎么会暴毙了?”
“哎呀,如此一来,世子算不算在孝期之内呢?”
“若是算的话,岂不是婚期要推迟?”
家人正议论着,进忠又继续道:
“侯爷,宫里也传来消息,说是永安郡主进宫面见皇上,跟皇上闹了一场,抵死不肯嫁给宸王世子,皇上无奈,只能收回了旨意,永安郡主和宸王世子之间再无婚约了。”
“什么?”老太爷第一个惊喜的站起来,“这样好,这样好,咱家遥遥可不与什么女子弄个两头大,这样最好。”
大家都觉得欢喜,也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永安郡主接旨的时候没反对,怎么好端端的就跑去跟皇上闹一场拒婚呢?
可永安郡主与皇帝是表兄妹,皇帝又要依靠安国公府镇守北疆,若是不答应,强迫永安郡主介入苏青遥和宸王世子的婚姻,那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苏青遥想着下午永安郡主的一颦一笑,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大家都看向了苏青遥,眼中都是疑惑。
苏青遥咳嗽了一声,道:“我在想,皇上本来弄这种事,就是想恶心我。我不肯入宫伺候他,他就用强权给安插个平妻来。
“可现在,永安郡主不答应,皇上碍于北疆之事又不得不收回成命,这算不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可不是吗,恶心苏青遥不成,却把自己给恶心的够呛。
苏家人都笑起来。
就连半夜慕容铮翻墙而来时,也在笑。
“遥遥,下午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小心,竟让慕容桐潜入了鑫源酒楼,险些对你造成伤害。”慕容铮一见面,就将苏青遥一把搂在怀里,长嘘了一口气。
苏青遥笑道:“你又不是三头六臂,难道还能什么都照顾周全?宸王是有心算计无心,他故意将慕容桐放出来,又帮他安排一切,你便是故意盯着,他都能想法子蒙混过去。
“好在我身边有你给我的人,永安郡主也身手了得,我并没伤着。”
“亏的你没有伤着,否则我不介意立即就宰了他。”慕容铮咬牙切齿,“只是你我马上就要成婚,腊月初一转眼就到了,我若杀了他,我就在孝期之中,那样与你的婚期就要推迟了。”
所以,慕容铮对宸王是动了杀心的。
苏青遥眨巴着长睫毛,仰头看着慕容铮。
慕容铮的心都快被她看软了,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道:“他杀我母妃,对我利用殆尽,还要杀你,我岂能容他?我不会任凭他摆布的。就先暂且乐几天。”
“好。”苏青遥笑道,“你放心,没什么能拦着我们在一起,我心里认定了你,谁说什么都不管用。
“且我父亲也支持我,说了有困难他会帮我们一起承担的。你也放宽心。”
慕容铮心里一阵温暖,叹息道:“岳父大人深明大义。”
苏青遥微笑,她的父亲,的确是最好的父亲。
前世她没有机会与苏吟秋多接触,都知道这是一个为人清正的好人,如今她能够认祖归宗,能与家人有更深的接触,她的感慨更多,也更觉得自己幸运。
宸王妃因是继室,又是罪妇,慕容铮到底不用为她守制。婚期照旧。
宸王府由慕容铮张罗,镇远侯府有老夫人和苏青遥的长辈们操持,到了婚期,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婚礼当日,华灯初上,苏青遥身着大红嫁衣,由喜娘为她戴上了凤冠。
流萤穿着一身鲜艳明亮的小袄,拉着打扮的年画娃娃一般的糖糕从外头跑进来,笑道:“小姐,新郎官带着迎亲的队伍来了,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带着少爷们拦门吗,论文论武都没能将世子拦住呢!
“这会儿,世子已往这里来了,老夫人和喜婆说了,请小姐现在去前厅磕头,拜别侯爷和家人。”
苏青遥禁不住笑,站起身来,流萤上前扶住了苏青遥的手臂,糖糕则是咬着一块点心,含糊不清道:“姐姐,你去王府了,糖糕糕以后可以去看你吗?”
“自然是可以的,等三日回门时,姐姐来接你。”苏青遥摸了摸糖糕头顶的小揪揪。
糖糕立即点头:“姐姐,说好了呀!”
苏青遥笑着点头,由婢女和喜娘搀扶着,走到庑廊下。
苏星浅和苏柏聿穿着一身吉服,一左一右的站在门口。
新娘脚不能落地,是要由兄长背着出门上轿子的。苏星浅出去数日,听说苏青遥婚期将近,赶着前一日回来了。
虽然苏青遥有正牌的哥哥苏柏聿在,可苏星浅依旧当苏青遥是自己的妹妹,怎么可能落下?
苏青遥妆容精致,行走时,凤冠垂落的流苏摇晃,显得她越发明艳了:“哥哥。”
“哎,快走吧,祖父祖母他们都等着了,世子也到了。”苏柏聿吩咐丫头扶着苏青遥走在红毯上,又道,“待会儿我和星浅轮流背你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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