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给的十个侍卫,以殷柳为首,都显得有些惫懒,显然凌晨出门让他们格外不爽。
“我说苏院判,这天还没亮呢,有什么急事儿非要兄弟们现在就陪您出城啊?”殷柳拉长声音,坐在马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青遥撩起车帘道:“你们王爷将你们派到我这里来,为的就是今日之事。”
“可这宵禁还没解呢,再说这会子咱们出内城门若是被问起来,您怎么回?”
“你们就说替王爷办事便是,”苏青遥一挑眉,“怎么,这些日在镇远侯府好吃好喝的招待诸位,你们还不满足?
“办正事时不满起来,看来我是打扰了诸位的好梦了。待到你们差事办完了,我去当着王爷的面亲自给你们赔罪如何?”
一听苏青遥已有恼意,想到她背后的镇远侯府,加上来时靖王就已吩咐他们要誓死效忠苏青遥,殷柳便有些后悔。
“好了好了,苏院判莫生气,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
苏青遥笑了笑并未多话。
若是她态度软一点,今日的事成不成都还未必,靖王府安排来的这些分明都是有些散兵游勇气质的老油子了。
果然,马车行至城门,就被拦住了,但因殷柳亮出了靖王府的腰牌,城门军不敢阻拦,急忙开门放了行。
越是往庄子的方向走,天色就越是阴沉,不多时就下起了大雨,马匹脚下打滑,马车上木质的车轮时常会误在泥地里。
殷柳还提出想在附近寻个破庙暂且躲雨。
苏青遥笑了笑:“诸位是来当差的,还是来享福的?若是你们家王爷吩咐你们赶路,你们也讨价还价不成?
“眼下咱们是要去庄子上救人的,去晚了一点都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那重要之人若是有个万一,你们担待的起吗?”
晨曦微露,苏青遥未施脂粉的脸颊白皙细腻得似拨壳的鸡蛋,精致的五官就像是个瓷娃娃。
殷柳看着她说话时的神态,那点不悦都顾不上了,眼神痴然又露骨,回头对随行的其余九个弟兄挤眉弄眼了一番:
“罢了罢了,既然苏院判这么说,咱们听吩咐便是了。不过,咱们弟兄可是起了个大早来当差,您可要好生赏赐我们。”
赏赐二字,语气极为荡漾。
殷柳话音刚落,剩下的那九个汉子就跟着笑起来。
苏青遥险些被气笑了。
“好,你们差事若做的好,我为靖王诊治时,会与王爷提起你们的。你们便等着领赏吧。”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和善,可是一看她阴森的眼神,再联想靖王的脾气,殷柳等人当即出了冷汗,一下子收起了逗弄调笑的心思。
这可是随时都能见到王爷,给他们随便穿个小鞋都够他们受了。更何况,王爷还要仰仗着她治病呢。
“多谢苏院判。”殷柳尴尬地笑笑,“兄弟们也是开个玩笑,提提神儿,您可别往心里去。”
说罢便正襟危坐在马背上,再无方才的轻浮了。
苏青遥并不多言,只有必要时才会提示他们方向。
待到天色亮了,黑云压城似有一场大雨要来时,众人终于赶到了一个临山而建的大庄子。
此处三面环山,将偌大一个山庄环抱其中,只要正门处好生把守,背后三面会是天然的屏障。
而来时沿途所遇的村落,最近的距离此处步行也要一个时辰。
苏青遥远远便吩咐众人停车拴马,自己下了车,随殷柳等人暗中靠近,埋伏在了庄子外的隐秘之处。
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临近晌午,乌云几乎要压在庄子后头的山顶上,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苏院判,我们还等什么?”殷柳耐心告罄,十分不耐烦。
苏青遥刚要回答,突见一辆马车从荒无人烟的路上疾驰而来,不过片刻来到庄子门前。
马车上下来个瘦弱的少年,抱着一个大包袱。
苏青遥指着淮生低声道:“今日便是为了救他。”
“救他?那怎么不在路上直接将人抢了了事?”殷柳眉头紧锁,不满地问:
“才刚咱们去探查了,山庄里守卫可不算放松,要救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路上动手?您到底动不动啊?”
“你们王爷派你们来,是给我做事的,不是教我做事的!”
苏青遥遥遥一指马车行来的方向。
殷柳等人看去,才发现方才淮生来时路上,有六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年轻人快步走来。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与寻常百姓无异。
可待他们走近,殷柳等侍卫这些练家子便都觉得心里一跳。
这六人脚步轻快,足尖在积了雨水的泥泞地面走过,竟几乎没留下脚印,再看他们的脸色,个个气穴爆凸、双目有神,一看便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殷柳凝重道:“是大内高手。”
苏青遥便低声问:“这六个人,一路暗中跟随淮生,若真动起手来,你们十个可有把握?”
殷柳梗着脖子:”我们十个难道对付不了他们留个?”
“可再加上沿途所遇的村镇和百姓众多,你们还不能将此事宣扬开呢?”
殷柳眨了眨眼,终于说不出话来。
苏青遥沉声道:“现在还质疑我吗?让你们在庄子动手,就是因为此处远离喧嚣,人迹罕至,最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殷柳脸色有些难堪:“可在山庄动手,我们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岂止是未必?是根本不是对手!
苏青遥嘲讽一笑,从怀中拿出事先预备好的几个纸包和一个瓷瓶。
“纸包中的粉末,是我配制好的剧毒,当面洒去,只要他们吸入一星半点就会灼烂他们的脏腑。”
“啊?”殷柳一瞬觉得毛骨悚然。
他刚才不耐烦,几次对着这女子挑衅,谁知她怀里竟藏了这种东西?
“瓷瓶中是解药,你们先服下,便不会受此毒影响了。”苏青遥面无表情道,“你们要寻机会动手,不要全指望我的毒。”
受药材和时间限制,这些已是她能拿出的全部了。
苏青遥一指前头:“去吧,将那六个除去。”
“是!”殷柳等人有了苏青遥的毒,立即信心高涨,抽出了随身的佩刀冲了上去。
苏青遥站在雨中,任凭冷雨湿了衣裳,远远看着殷柳那十个人拦截住了那监视淮生的六个高手。
他们都是靖王身边的侍卫,便是武艺不如那六人,可到底也不弱。
冷雨中,只听得兵刃相击的冰冷铿锵声和汉子们的怒斥声。
殷柳原本还担心雨中那毒粉不好用,可没想到他寻到机会一扬手抖开一个纸包,便见淡粉色的粉末见了空气便化作烟雾。
一股淡淡的香气散开,那六个大内高手,立即就倒下了两个。
“这毒……!”殷柳震惊,忙上去补刀。
“对方使毒!小心!”剩下四个高手当即提高防备。
与此同时,庄子内也乱了起来。
苏青遥远远看去,就见慕容铮找来的那十个江湖人,趁乱奋力杀了进去。
叶平带着其余八人躲在暗处,立即便要出手。
苏青遥却向着他们的方向摇头,比了一个撤离的手势。
叶平一愣,急忙避开人耳目跑了过来:“苏院判,您这是……”
“你们走,记着,绕一圈子回京,别走来时的城门,此之事必定已惊动了齐征,他若彻查,一旦抓到你们任何一人,世子都有危险。”苏青遥严肃道。
叶平焦急:“可是世子让属下保护您……”
“我有自保的能力,况且他们这些人对付守卫也足够了。稍后带上搭救的人,我们就会立即离开,不会有事。
“倒是你们,留在这里人多眼杂不说,万一将你家世子暴露了,会给他惹来大麻烦。”
叶平到底还是在乎自家世子更多一些,咬咬牙,颔首道:“是,属下听您的便是。”
如此危险紧张的时刻,苏青遥还能将世子的安危放在了首位,叶平心里对她更加认可,打定主意等绕路回京后一定会告诉世子,苏院判对他还是很在乎的。
叶平一行走后不久庄子上便分出了胜负。
靖王给的人折损了四个,毒粉也用尽了,才将那些内家高手全部斩杀。
而庄子里,慕容铮高价雇佣而来的江湖人也折损了三个,但将庄子里的侍卫全歼了。
冰冷的雨水稀释了满地的雨水,苏青遥推开庄子正屋的大门,入目的便是一个寻常的农家。
“啊!那是什么!”殷柳忽然指着角落大叫了一声。
苏青遥定睛看去,就见角落里的水缸被掀开了盖,从缸里透出点橘色的光,一个干瘦的人,正双臂用力,艰难的从里头爬出来。
苏青遥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淮生的袖子将人往外带:“淮生,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淮生望着苏青遥,眼睛里渐渐蓄了泪。
苏青遥想起前世自己的惨痛经历,叹息了一声,尽量不碰他的伤处扶着他跨出水缸。
谁知这时,淮生忽然哽咽着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你别怕。”苏青遥忙安慰。
淮生却哽咽道:“苏姐姐,我对不起你,你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