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宝成都不用再往下说,李宝福就猜出来了。
马平喜被惠妃想办法给安插进了内书房,那不是大把的时间,可以引着圣人多想想惠妃?
估计是一些小动作做的过分了,甚至自己的本职都给忘记了,才让一向严厉的于宝文忍无可忍。
可惠妃得宠,又不想自己安插的人手这么容易就废了,就把他送进御用监,对惠妃也是有好处的。
当今圣人登基之前,只有一个原配嫡妻,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还是圣人的童养媳,比圣人还大着七八岁。
于是圣人登基之后,朝臣们第一件事情就是奏请充盈后宫。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后宫和前朝其实紧紧相连。
许多制约权衡之术,来自于此。
当时那种情形,圣人选秀都是从功勋世家朝臣之中选出来的。
惠妃出自西京陈家。
算是圣人一手扶持起来的世家,一入宫就封了贵人,很得宠爱,还为圣人生下了两位小公主。
有那么一段时间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也就惠妃势头最盛。
不过如今皇后娘娘年纪大了,平素不怎么管理宫务,把内宫管事的权利交给了惠妃、宁妃和端妃三个。
这三位明面上和气,实际斗的也很厉害。
她们如今都是有封号的二品妃,要争贤良淑德这四个一品妃的位次,而且上头还有两个贵妃的位置空着呢。
再说,宫里人也都知道,皇后娘娘最近两年身体一直不好,一旦有个万一,这几个位分最高的妃子肯定还有点别的想头。
李宝福顺着孙宝成话中的深意,往后想了想,却越想越乱。
当今圣人除了太子和两位王爷长大成人之外,还有几位成年的公主。
在剩下的也有皇子,也有公主,不过最大的也就七八岁,年纪比圣人的皇孙们都小。
只要是个有脑子的,就不会等着这些小皇子们去争这个大位。
况且太子监国已是常态,朝中无论是功勋,还是世家大族,或者是朝廷重臣们都没有异议。
争是争不过了。
但圣人的妃子们似乎也真的没有必要现在就来跟太子套近乎。
她们都是侍奉圣人的人,名分上还是比太子长了一倍,总该懂得些瓜田李下,该避避嫌。
真到了太子登大位的那一天,对她们肯定也是好好安置,没必要为这些对自己毫无威胁的人多费功夫。
那这个马平喜到底又为什么而来?
出手这么阔绰,难道是想除了惠妃之外,再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你琢磨什么呢?来跟我说说,我瞧着你这老小子心里面就没憋着好事儿。”孙宝成打量了他一番,笑着问道。
李宝福想了想,还是悄悄的把马平喜的这件事情跟孙宝成说了。
“你要是这么说,那这怪事儿,我最近也遇到了一回。”孙宝成立刻也皱起了眉头。
“之前我们王爷封了亲王,御用监也曾送来赏赐,也是给我们王府管大库的管事太监,塞了一个不小的荷包。”
“不会也是马平喜去送的吧?”
“是周平一,他好像是安昭仪的人。”
这下子孙宝成和李宝福两个见惯了宫中世情的老太监都犯起了疑惑。
两人还没等再说什么,一个在太子跟前奉茶的宫女走进来换热茶,看到他们两个都在这里就笑了。
“宝公公,靖王要出宫了,您不到前头去瞧瞧?”
孙宝成立刻站了起来,冲着李宝福点了点头,抬脚就跟着那奉茶宫女走了。
景泽很守规矩,在京城之中从不策马。
即便如今身为亲王至尊,也只不过是两匹骏马拉的车。
朱李坐在前头赶车。
孙宝成陪侍在车厢之内。
他低眉敛目,侧坐在车厢一角,一言不发。
景泽看了看他,心里觉得奇怪。
孙宝成平时说话不多,但那是在外人跟前。
要是单独与自己在一起时,还是有很多话题可聊。
尤其是最近王府之中事情很多,今日来时,同样是在车厢之中,孙宝成还讲述了很多王府扩建,这是话题并未讲完,在重阳宫门前就打住了。
但是景泽还记着这些事情,本以为回程的路上,孙宝成还能继续说,但他没有。
“宝公公,可有什么烦恼之事?”景泽开口问道。
孙宝成心中略一思索,还是把从李宝福那里听到的事跟景泽说了一遍。
景泽一直听到最后神色都是淡淡的。
宫中的人情往来各种手段,他略知一二。
可这些东西都是从孙宝成这里学来的。
如今这事就连宝公公都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只是皇祖父的后宫与朝臣联系的实在太紧密了。
无论这些后宫妇人出了什么样的招数,都得要往前多想一想,恐怕都是跟朝中大臣们有点千丝万缕的联系。
“惠妃的母家正是西京陈氏?”景泽问道。
“是!来咱们府上送礼的那太监,背后的主子是安昭仪,她是湖江周家的女儿。”孙宝成轻声道。
景泽点头,这两个世家确实是皇祖父登临大位之后才扶持起来的。
湖江周家还好,算是一个中等的世家,但西京陈家实在太小了。
扶持这两个世家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家族当中没有那么多盘根错节的亲缘。
但坏处就是强扶起来的世家,底蕴不够深厚,在乱世之中还可以把握机会,但现在是太平之世,有些时候他们自己也觉得拼不过。
这些中小世家都是突然而然发达起来的,当年都是一场豪赌,如今也自然把投机取巧的习惯延续了下来。
于是,送自己家族的女儿入宫,甚至入太子和亲王的府中为妻妾。
与开国的勋贵,或者是朝廷当中的重臣们联姻。
甚至有一些把一些大世家都拉扯了进来。
大世家想借这些新晋世家的势头,这些新晋世家却想从大世家那里补充一些自己原本就缺乏的底气。
可这一切都是他的皇祖父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然而……
为了平衡朝局,皇祖父一样收拢了一些世家重臣之女进入后宫。
景泽到现在还有刚刚满月的小姑姑。
这种事情他不需要问,也知道皇祖父心中多少是有些无可奈何。
“大皇孙,晋封亲王,或许这些人觉得又要开始布局了,现在还只是派一些看似无关紧要,也没什么联系的人来,只是给一些好处,并不提什么要求,但却不知,这埋下来的棋子什么时候翻开?”孙宝成的声音当中也有一些无奈。
“只怕他们想的,不只是提前在父王与我这里埋下几颗棋子。”
景泽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例如,他才刚刚离开仙山村,就有人打着西京陈家的名号,想去霸占仙山村的长坡。
再比如,他带着木头和张贺刚刚到京城,还在自己的铺子外头给他们安了一个摊子,也有人试试探探,想要从他们两个手中拿走制作这些小食的方子。
“近些时日,父王与两位叔叔都在商议,从秋真人那里带来的计划书,或许他们三个人走动太密,有些人心中难免好奇吧?”景泽又道。
“大皇孙大可放心,重华宫中的李宝福是个谨慎人。”
“那我府上,便要托付给宝公公了。”
“是!老奴不敢有负大皇孙所托。”
孙宝成也没多说别的,甚至连面色都没怎么变化,但是心中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
有的时候放长线。钓一钓背后的鱼,这都是必要的。
“不过,老奴这里还有一事。王爷从仙山村带上京城的那位小竹姑娘……”
“不是在京郊送了她一个小庄子吗?”景泽并不耐烦听到小竹的名字。
可是那女人面上到底是救了自家弟弟,带到京城之后,也不能把人家不管不问。
在入京之前,景泽直接指了一处小庄子,然后又给了她一些银钱,叫她在那里落下脚了。
“是,老奴听了王爷的吩咐,自然要对照顾过小皇孙的恩人多关照一些,她前些日子在庄上招起了人,只是并非是从周边村庄招的,我见到京城有不少人家将自己多余的下人送到了那处庄子上,也不知道这位姑娘以前是否来过京城,或许在这里与什么人家是旧识也不一定?”
“哦?那倒是挺有趣的。她曾经说过自己从未出过老家的小村,最远的地方,便是从家中逃难到了仙山村,没想到在京城倒有旧相识了?”
“可是这位姑娘深居简出,自从到了京城,实在是没有发现,她到哪家府上去拜访。”
“给他送人的府上可有名单?”景泽又问。
“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府上都是打发出府的一些闲散的下人,通过京城一家叫进财的牙行,直接卖到了那处庄子上。”孙宝成又道。
“难道那处庄子到现在还打着咱们王府的名义吗?”
“不敢!那庄子早已经换了头面,就连庄名都改了,听说前些日子,还有人帮那位姑娘在庄子外头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就镌刻着这庄子的新名称,不知要做什么生意,可能是怕来客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