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来找仙山村麻烦那个姓陈的,不也是个什么世家吗?”秋之云问道。
“若真论起来世家大族,那陈家在前朝可是不够看的。底蕴不足。天京地京双李,南江谢辽阳许,兴阳岳氏安阳余氏,远江楚家和西关赵家,这八个大世家才是真有底蕴。可惜,天京地京双李都是忠臣,被前朝厉帝害的族人十不存一。远江楚和西关赵战乱时跟随圣人起义,剩下的能隐就隐,能藏就藏啊。”吴大有讲起这些世家旧事,不由叹息。
“南江谢,说的就是谢云帆他们家了?”秋之云又问。
“不错不错,他家前代家主还不错,圣人登基之时献上巨宝,也未求恩赏,圣人特意赐他们族人可在京中居住。不过,这一代的家主嘛……”吴大有摇摇头。
他说的这一代家主,就是谢云帆祖父谢万无了。
谢万无完全不明白他父亲的苦心,只想着赶紧让谢家再恢复前朝时的无限风光。
这些年没少做那些蝇营狗苟的事。
“他们谢家也就是如今家主这位长子,也就是谢云帆的父亲还算是一个明白人,可惜他当年娶的是辽阳许家的女儿,辽阳许家如今彻底没落,回乡务农读书去了。因为这个谢万无不喜欢这个儿子,偏偏宠爱底下的几个儿子,谢家长房的两个孙儿也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才被打发回了老家。”
秋之云叹口气,果然是家里孩子多了,五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长,父母肯定会偏心谁。
不过在这个年代,像是这种世家大族,那肯定都是以长子长孙为主。
像是这样,不喜欢长子长孙,直接给撵回老家的可真挺少的。
“既然你说谢云帆的长兄就是天和镇的镇长,那陈永福在镇上做了那么多坏事,他这镇长为什么不管呀?”秋之云又问。
“镇长手中没有什么权势,陈永福又依靠着西京陈家,谢家的势力如今比不得陈家,就算是他想管,想必是京城谢家这个老头子,也不会让他孙儿来管这些事情。”
吴大有摇了摇头。
他在郡王府,可是很了解这些人的势利眼儿的。
以前陈家只是一个小宗族,因缘际会,一跃就翻了身,八大世家之中除了两家之外,其他全部都被陈家压在了脚下。
谢云舟也只不过是个镇长,名义上能管理一些事务,实际上并非朝廷官员。
像是陈永福这样的人,背靠着又是成家这种正热门的世家,也不是谢云舟这么一个小小的镇长能够管得了的。
“我听了老乞丐说,陈永福抢夺的那处院子原本是谢家的,刚刚去抢夺院子的时候,镇长还曾经登门去找,几次三番都被陈永福给关在门外。”司守财在旁边插了句话。
“这人这么嚣张吗?可是这一次他怎么这么老实的就跑了?”秋之云奇怪。
“秋真人,咱们这里当然不一样。他陈永福以为自己背靠陈家就是什么天大的靠山吗?”吴大有笑道。
秋之云点头,背后有靠山就是觉得挺好的。
“可是我听说,当今的朝廷不太喜欢这些世家子弟,我与这谢云帆合作,会不会对你们家王爷有什么影响?”秋之云又问。
“秋真人,就不必担心了。”吴大有笑着摇了摇头。
当今圣上的确是不太喜欢这些世家大族。
主要是一直到前朝,都是这些世家大族把持着国运。
朝廷想要选用人才,都得从世家子弟里面推选才行。
而如今却是科举取士,那些世家子弟和平民百姓的子弟一样,都得通过科举才能当官。
因此许多世家,对此满怀怨言,而且这些世家心里想的也并不是为国为民,总想着重新恢复家族荣誉。
特别是这些渐渐没落的世家,除了安排自家子弟进学读书考科举之外,很多世家也是在想尽一切办法到处钻营。
也有一些心中明白的,踏踏实实的读书上进,真正的能做点好事情出来,也能入得了圣人的眼。
就像谢家家主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让人不齿的。
“我们王爷如今已经入朝听政了,当今圣上交给他的任务也包括怎么制衡世家,有能力的也要用,那些依然不知死活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就一定要将他们打到底。”
“秋真人,您不需要担心所有的事情,王爷走之前曾经交代,您无论要做什么事情,下官都会一力配合,您如果觉得谢云帆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伙伴,便与他合作,其他的事情都交给下官,绝不会让他借此机会做出于国于民不利的事情。”
秋之云听了这话也就放心下来。
她当天晚上就把自己要做的事情给写了下来,那天晚上她的房间里面灯火一夜未熄。
直到第二天午饭时,秋之云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她还是第一时间去找到了吴大有递给他厚厚的一摞信。
“这是我写给你们王爷的信,请吴先生想办法送到京城去吧。”
大约半个月之后,京城的靖郡王府就收到了从仙山村寄来的东西。
除了仙山村收获的红薯,还有几样简单的红薯制品之外,还有一些秋之云从其他村子里面收到的特产。
这些特产都经过了秋之云,额外的加工,与以前的味道大大不同。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一个匣子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书信。
在这些书信之中,秋之云不仅总结了红薯的种植养护经验,还有病虫害的防治等等,可以说这信里面的一部分就是一本农经。
景泽在看过之后,把这一部分单独拿了出来,先找自己王府里的几位文书,将这些农经重新抄录集结成册。
然后他又继续往后看,这才看到秋之云跟张县令一起到县中各个村落里面去巡游的事情。
秋之云将定县自己去巡视过的那些村落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分类,对于整个县城的自然资源,种植养殖资源也进行了一个分类。
然后,她就把自己的一些特色发展想法给写了进去。
景泽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心中震动。
他立刻请来了自己的王府詹事,帮助自己一起参详这份计划书,所有人看了第一反应也是震惊。
“王爷,此物来自何处呀?”
“是净月宗的仙人所赐。”
景泽还没有跟自己府里这些幕僚们详细说起仙山村的事情。
王府的这些属官只知道王爷在外面正做一件大事,但具体是做什么却知之甚少。
而如今看到了这份,几乎堪称是详尽的计划书之后,所有人都被这计划书里面描述的前景给深深的吸引了。
景泽是皇长孙。
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殿下,对于他都寄予了厚望,派往他王府的这些属官都不是泛泛之辈。
可以说当今圣上与太子殿下对于景泽的拳拳之心,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
这些王府属官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辅佐扶持景泽,让他成为未来合格的储君,再将来就要辅佐他成为合格的天子。
可是景泽未免也太过低调,平时入朝观众的时候,几乎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被祖父和父亲派出去巡视天下的时候,也始终谨守本分。
无论做什么事情,只求好的结果,却从来不为了宣扬自己的名声。
这种谨言慎行自然是件好事,但时间久了又难免会让别人觉得这位王爷实在太过低调,好像没有什么存在感。
别看如今是景家坐了天下,但是朝政并未稳定,民生也是最大的问题。
前朝那些传统的大世家,受到了一定的打压,可是新立起来的那些世家个个都是野心勃勃。
面对当今圣上强势之下,他们想要制造混乱抢夺皇位的心思是绝不敢有了。
但是架不住他们依然想要爬上高位把持朝政。
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成年立府的景泽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现在有很多世家,都想办法把自己家中的女儿送入宫中,送入太子府中,不就是为了博一个前程。
他们成不了帝王,但却可以成为下一代帝王的外家。
有这种想法的,还不在少数。
作为王府的属官,景泽身边的这些人一直都挺为自己王爷着急的,总是这样默默的做事,不争不抢,也不宣扬自己,那怎么能行?
可是现在手中的这份东西就实在太有价值了。
首先这东西是仙人所赐,人间的帝王能够沾上了几分仙缘,那在普通百姓眼中可是天降的福泽。
其次,这东西上所写的一切,如果真能在定县,这个小县城得到实现,很有可能就可以推向全国。
等到这份计划书上所写的目标一一变成现实,老百姓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到这些老百姓全都因此而获益,过上了好日子,那景泽在民间的威望可以说是无人撼动。
“王爷,下官等人见识不如仙人广博,只知道一件事情,若这份文书之中所写的一切全部都能实现,那我新朝的百姓,便从此再也不用受饥荒困苦,以后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王爷,这件事情您一定不可以假手他人,必须要亲自去做,况且朝中也再没有其他人比您更加合适,来做这件大事。”
“王爷,这可是仙人给的福缘,您千万不能再推拒了,这件事情一定要写成奏折,呈送圣上。”
那些王府属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劝诫景泽的,让他一定要去争抢这个差事,可不能再像以前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就献上去。
“此事即便诸位不说,本王也是要向皇祖父那里上报的,只是需要何人来运作此事,需要皇祖父圣心独裁。”
景泽心里清楚自己这些手下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却没有什么危机意识,毕竟上面还有父王,他自己现在根本就算不上是未来天子。
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只需要踏踏实实做事就好。
这样想着,景泽就收拾整理好了秋之云从仙山村寄来的那些特产,想了想,还是带上了这一大叠信件的原稿,直接递了牌子进了宫。
开元帝刚刚下朝不久,将太子招到乾元宫。
今天早朝的时候,开元帝又接到了好几个州府报告灾情的奏折,国库不丰,千年又不好,听下面的奏报今年百姓的收成又很惨淡。
圣人心中抑郁,他也有年纪了,时常有些病痛,此时回到宫里与儿子商议着各地赈灾事宜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太子见状,也无心再谈国事,就要招来御医,替父皇诊脉。
圣人性格要强,挥手拦住,他自己在榻上歪着,这叫人预备午膳,命太子在宫中陪伴自己一同用膳。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来报,靖郡王求见。
圣人听到孙子来见,便立刻坐了起来,高兴的找景泽进去。
景泽刚一进到大殿,就闻到殿中一股药香。
他上天要请安,却被圣人挥手拦住,笑嘻嘻的招他进前来坐下。
“你这小子外出了这一趟,可是玩的心野了,怎么不时常进来给你祖父我请安?”
圣人对于这个长子长孙心中十分宠爱,毕竟这孩子生的时候实在是太好了,自己登基之时孩子正好出生。
不过孩子大了,总要出去做事的。
这一次景泽外出,也是国师算出了正有一段大机缘,必须得皇子皇孙亲自去寻找。
不只是景泽,其他的几位在封地的皇子皇孙们也都纷纷深入民间,希望能够寻得这份机缘。
景泽果然没有让圣人失望,他寻得了仙缘,还带回来了,人间从来都没有的一种粮食就是红薯。
刚刚带回来的时候,圣人只是抱着尝尝看的心态,却没有想到那一股味道让他此生难忘。
“皇祖父,净月宗的秋真人给孙儿上书一封,虽然看过之后觉得,此事必须禀告皇祖父才行。”
景泽说着,就将那厚厚的一叠信件传送到了御前。
圣人和太子看到这么厚的一摞信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