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巡逻本就很辛苦了,现在还不能睡,可以想象,这群巡防官兵上山得活得多苦。
“苦也没法子啊,总比之前打仗时好太多了。”
那几个军士都是十来岁跟着当兵,战场上九死一生,好歹是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了。
每次上山巡逻的时候,就想想自己打仗时受的苦,也就这么熬下来了。
“可是,没用?”秋之云又问。
“嗯,没用。”他们一齐摇头。
他们之前只是夜里睡在山上才做梦。
而现在是因为太累了,白天总想趁着中午多少歇歇,他们就发现,中午也开始做同样的梦了。
“不只是做梦,还有人出了丑。”
“他睡着睡着,竟将自己衣裳脱了,还差点把过去帮他的兄弟给当成了梦里的姑娘。”
秋之云和景泽对视一眼,他们仿佛都能感受到那种尴尬。
“那之后,我们只要是山上就再不敢睡了。”
三个军士都是厮杀汉子,可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觉得没脸往外说。
甚至当时那个兄弟,因为这件事情,羞愧难当,年前就向校尉申请退伍了。
“那兄弟现在就住在前头大柳村,那里住的都是军户,咱这些兄弟们的家眷都住在那里。村里不少人家也是从京营里退伍的。过年的时候,去那兄弟家喝酒,见他身体不大好的样子,只是说再没上山,也就没再梦到那样的事情。”
说起这个来,三个军士都有点感叹。
现在在京郊营里,日子还是不错的。
不克扣军饷,他们又大都有军功,但退伍之后,那就要差多了,靠着点抚恤和每年很少的例银,只能在军户们的村子里种田维持生计了。
要是不做那般迷梦,不出那样尴尬事情,那兄弟肯定还在他们营里干得好好的呢。
“这还不只是入梦术啊。好像比这个更邪点啊。”秋之云小声道。
“入梦术?”景泽问了一句。
“是一种术法,能托梦的那种,中了入梦术的人,在梦里做的事情,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难道他们不只是做梦,而是在梦里真的做了那样的事情?”景泽忙问。
“那梦里那些女子都是些什么人啊?”那几个军士更害怕些。
“能入梦的怎么会是人?不是魂就是精魄啊。你们运气不错,施术之人只想从你们每个人身上借点精元,还没到让你们死的程度。所以,离开了这个环境,应该就会没事。”秋之云说着。
队伍前头,沈墨用绳子牵着李梁氏的尸体,按照她选择的路线一直往前走。
于威看看周围,有点不解。
“国师,这条路并不是兄弟们平日上山的常规路线。”
“这里会通往何处?”沈墨问他。
“应该是前朝裕陵。”
裕陵是前朝世宗的陵寝,前朝自世宗起,连续五代帝王都是励精图治的明君。
这五位皇帝的帝陵自然也是整个陵山上最豪华的,其中以裕陵为首。
据前朝国史记载,前朝世宗活到八十高寿,退位之后,还做了二十年的太上皇。
世宗在位时没有给自己修陵,是他儿子显宗继位后才给父亲选址建陵,那个是国库极为充裕,因此裕陵被修建的极为奢华。
而且,裕陵所处的位置在整个西王山上都很偏僻,居然就连战乱都没怎么影响到这里。
这个地方实在是幽深难行,他们巡逻都不往这里走。
可是,那个死人,却一路如飞,往裕陵方向疾走,如果不是沈墨手里拉着绳子,估计早就飞了。
“她要找的地方,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沈墨道。
于威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又沉默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都明白这个道理。
有国师在的时候,无论他做什么,都听他的好了。
走在队伍中间的也是几个巡防兵,他们还年轻些,是于威新近培养的几位亲信。
这几个人都是这里退伍的老兵子侄们,在新兵营中表现极为优异的,但还没有机会跟着上山巡防,这是第一次上来。
在见到国师之时,这几个年轻人都有些无措。
在京城,甚至在整个新朝,到处都有国师的传说。
虽说秋之云漂亮极了,但是那跟国师这种全新朝百姓的心中的神仙不能比啊。
所以,这几个年轻人在看到秋之云时只是脸红了。
但在看到国师之后,整个人脑子都空白了。
他们啥都没想,一路上就看着国师发着光的身影。
就觉得要是国师带着,把他们带到什么龙潭虎穴他们都肯去的。
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后面几个人一边,一边聊天,说的都是这山上的古怪之处。
他们更没有注意到,这座奇怪的山即将开启诡异模式。
一阵阴风吹来,从一旁的山林深处,飘出几个绿莹莹的鬼火。
这些鬼火是从队伍后面开始飘起来的。
秋之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只是鬼火的问题,四周的能见度变得特别低,一层阴暗雾气围绕过来。
她立刻从袖子里掏了一条麻绳出来,快速打结,就把自己和景泽、朱礼,还有那三个军士的左手给系在一条绳上。
“怎么了?”
“怕你们走丢。”
几个人还没搞明白,再一抬头,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
其实是雾气已经完全遮住了几步开外同伴们的身影。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应该天亮了吗?这怎么又黑了?”
前面的几个年轻人还好,跟的也算是比较紧,此时沈墨已经停下了脚步,一瞬间他感觉到秋之云的气息消失了。
上山的队伍被分隔到了两个不同的空间里。
“国师,王爷他还在后头。”于威有点着急。
“不怕,有人护着他们呢。”沈墨说着,手上的麻绳紧了紧。
李梁氏的尸体瞬间就飞了回来,立在他们面前。
尸体过来之后,周围几人只觉得温度降得更低了。
“国师,咱们是否还继续向前?”于威又问了一句。
通往裕陵之路虽说难行,倒也没有大的危险,只是林深草密,平日里的视野极佳时,想过去时间也不短。像是这样三步开外就不能视的情况,想要走过去,更难了。
“不急,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想在这里困住我。”沈墨笑笑。
沈墨快速捡了几根草叶,很快便编成了一个草人。
他从李梁氏头上拔下几根头发,在草人缠了起来,然后便有手指在草人身上轻轻一抹,然后就将草人抛进了雾气之中。
站在前面的李梁氏突然就抖动了起来,然后突然就直挺挺倒了下来。
于威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接。
他身后站了四个新兵也忙去帮忙。
“放她在地上就好。”沈墨无所谓地说。
他盘膝坐在了地上,开始闭目,用自己的神识,追着那个草人的方向,看它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
见此情形,于威也招呼了四个小兵一声,他们都席地而坐。
“头儿,这是怎么回事啊?”一个小兵小声问于威。
于威摇摇头。
这是神奇的事情,于威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倒是突然想到,当年他在国师麾下也曾经打过一场精彩的以弱胜强的突袭。
当时就是夜间出动,要攻下一处战略要冲。
那个时候,守城的有上万人,他们只有两千不到。
当夜色降临时,国师就掏出了一大把草叶子,战鼓一擂,他便将草叶子丢了出去,混进他们队伍里,就成了与他们穿着一样战甲,拿着一样兵器的军士。
混在他们中间冲锋的时候,他们自己都分不出哪个是真实的队友,哪个是草人。
草人虽然不能直接伤人,但对守城军是极大的迷惑,往往费劲砍了一个,一刀下去,却是一坨草。
他们到最后赢时,一清点,发现除了部分伤员之外,竟无人阵亡。
可惜那样的法术对沈墨而言耗费也是极大。
那次战役之后,沈墨足足休息了一个月,平时在军中都是坐在他的白鹿背上,连话都很少说。
不过,在见识了他的本事之后,参与战役的官兵们都将他视若神明。
于威这样想着,就觉得只要有国师在凡事都不必担忧了。
“都不用多想,听国师吩咐,你们趁这个机会好好养精蓄锐,一会儿听国师差遣。”于威小声叮嘱道。
而此时,秋之云他们却在继续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四周雾气虽浓,但眼前的路径还是很清楚。
在三个伍长的带领之下,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座高大的石碑。
“就是这里,三王陵的神道碑。”一个伍长告诉秋之云。
“再往前不远,就是三王陵的享殿了。”
“我们过去瞧瞧。”秋之云点头。
那三个老兵听秋之云这样讲,又抬眼看看景泽,发现景泽也没有异议,但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三王陵这里被破坏了不少。
隆恩门已经倒了,里面东西配殿也都成了断壁残垣,只有隆恩殿还在。
“秋真人,到了,我们一般到了这里,就在隆恩殿里过夜。”那军士指向开着半扇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