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水浩荡,这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滋润着韩国北部大片的平原,往长平静的水流,如今却格外的湍急。
辽阔的平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伍在缓缓的行进,最前面的将军就是公叔勤,韩武也在其列。
作为韩国的君主,韩武自然无需像寻常士卒一样行军。坐在轩冕之中。有冕以为隔,风雨无阻,极为舒爽。
但如今炎炎热日,闷热的空气和不停颠簸的马车使韩武心中愈加的烦躁。
待韩武实在忍无可忍,掀起挡在前面的布幔,映入眼中的是一望无际的军队,心中颇为感慨。却被一旁随行的侍卫看到。
“君上有何吩咐?”那侍卫不禁问道。
韩武听到侍卫的话才回过神来,对着侍卫道:“停车,给寡人停车。”
前面的车夫是急忙拉住马缰,猛然刹住马车,侍卫则连忙扶着韩武下车。
“汝何名?”看着一旁机灵的侍卫,韩武不禁问道。
“回君上,小卒没有名字,因家中排行老二,且又生在拓野,所就家父就叫小卒拓仲。”拓仲抱拳说道。
韩武点了点头,算是知晓。
“君上何故停军?”
待随军的公叔勤召矢等人来至韩武身旁,疑惑的问道。
“天气燥热,寡人在车内汗流浃背,实在难忍。”韩武见众人来到身边,不禁吐槽说道。
召矢见此,立马说道:“臣思虑不周,君上恕罪。还请君上再忍片刻,前方即到端氏,皆时可入城避暑。”
韩武不愿再遭此罪,死活不肯入车。
公叔勤见此,说道:“如此,不如请君上乘坐战车,末将愿为君上御车。”
韩武一听,这主意不错,自己还未乘坐过战车,故道:
“甚好,甚好,如此辛苦将军了。”
待韩武上车,公叔勤一抽马缰,战车缓缓开动。开始跟着行军的队伍,但韩武催促公叔勤:
“快一点,快一点。”
未至黄昏便已脱离军队,一骑绝尘的向着端氏驶去……
端氏城宽六里,人口五万余户,是韩国北部仅次于平阳的大城,自宗羊鹍倒台之后,就换上了韩武力荐的贾丰,其人急吏缓民,确为干吏,短短数载,端氏民风大改。
“臣端氏令贾丰携各官吏拜见君侯。”
贾丰已收到消息,早早的便在城外等侯。
韩武对此不太高兴,秋收在即,还如此兴师动众,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尹鸿,道:
“端氏百废待兴,贾县令百忙之中还能来迎接寡人?寡人慎慰。”
“秋收在即,县丞令史早已去督察国人收获,臣刚欲同往,得之君上临之,农收非一日之事,自然不差这会功夫。”贾丰也听出韩武言外之意,随即解释说道。
“如此甚好,农为国之本也,自当如此。”
“那请君上先入城中歇息,臣也好急忙赶至乡野。”贾丰说道。
“好好好,寡人正好有些疲惫。”
随后贾丰引至韩武到了休息之所,因端氏没有专为国君歇息的宫殿,加之韩武一直在强调节俭。所以只选了一处较为华丽的院落暂做休息。
“对了,公叔将军,待大军到至端氏,让召矢大夫来见寡人。”韩武突然想起,说道。
公叔勤连连应是。
待天色薄暮冥冥,公叔勤的三万军队早已到了端氏,安营扎寨,休息之后再欲出发。
而召矢也被公叔勤告知,急忙向着韩武休息的院落赶去……
“君上,召矢大人求见。”一侍姬进来稍微作礼,低着头禀道。
“奥,快让召矢进来。”
韩武听到召奂到了,也放下了竹简,急忙传召矢入内。
召矢进到内室,连忙向着韩武行礼:“臣召矢见过君上。”
“快快坐下,召大夫行军一日,颇为辛劳啊,寡人深夜要见大夫,实在于心不忍,但突然想起一事,姑才如此。”
“为君分劳,臣之本分也。”召矢行至一日,也颇为疲劳,私下君臣熟悉,也不多做姿态,跪坐在韩武对面说道。
“召矢啊,你已经是韩国的老臣了,与那公厘朱相比也不逞多让。自哀侯时至今,怕有数十年了吧?”韩武对着召矢感叹的说道。
“回君上,召矢自哀侯时受君恩泽,至今不敢相忘。”感觉韩武话中有话,召奂急忙回道。
韩武道:“如此,寡人有一事欲托付大夫,事关韩国,不知大夫能否应允?”
见韩武如此说道,定是极大的事情,召矢不假思索,急忙表态:“臣自先君时便跟随君上除国之奸逆,今君上有事相托,召矢岂敢不允?”
“好,召大夫乃我韩国之贤臣,君父果然没有看错。”
韩武夸赞道,随后再道:“实不相瞒,浍北一战,虽说不痛不痒,但终究是地消兵挫,寡人心中不快。”
“韩魏初立之时,国力相差甚微,然则仅数十载,今韩国如同萤火,魏国却如皓月,为何?”
召矢对此不能多言,虽说韩哀侯和懿成侯不算是多么贤明的君主。但臣不议君,子不议父是自古的道理。
整理了一下思路,召矢说道:“魏国李悝变法,又有吴子这样的用兵奇才,加之文,武二侯之贤,才得以称霸诸侯。”
韩武点头回道:“如此可见,破格创制,革新用才、去其糟粕、取其精粹,国家才能大治。所以寡人欲学魏文侯,在韩国举行变法,创近百年未有之大治。”
召矢听后惊愕,合着绕了半天,就为了这件事?
“凡变法者,自要有其贤才,桓公有管仲,献公有五羊皮大夫,越王有文种,范蠡。才得以大治,君上可有人选?”召矢虽不忍打击韩武,但也只能无奈说道。
“君父在时,向寡人推荐了公厘朱,韩然等人,虽尽皆贤良,但不是寡人想要的大才。”
“于是寡人暗中询问君父,向其讲吾心中之志。君父告知寡人,有一郑国故吏,姓申,名不害,其人学自法家,深通权谋之术,寡人欲让大夫前往一探,若真有奇才,待此处会盟结束,带至新郑以见寡人。”
“申不害,郑国小吏?现居何处?”召矢疑问道。
“呃……”
这申不害自然跟韩若山没有任何关系,纯属是韩武自己瞎编的。
略一思索,道:“这寡人倒是不知,君父尚未说清,大夫可往新郑查探官吏策,找出此人。”
“如此也好,臣休息一日,明天启程返回新郑,去寻君上的大才。”
“辛苦大夫了,如此且早些回去歇息。”韩武说道。
“那臣告退。”召矢缓慢起身,待韩武允后,退出室去。
韩武则继续阅读竹简,其上字体皆是简体,是韩武醒来时,怀中依然放着前世那两本书,韩武视如珍宝,抄至竹简之上随身拜读。
至于是简体字,不是韩武不会写韩字,皆是怕被人发现。
一连数日,时间到至建戌月下旬,韩武等人终于到达了光狼城外,这座后世的康营重镇,如今仅是一座小城。
周赧王时,秦昭襄王图谋上党,韩国上党郡守冯亭以光狼作为军事重镇,抵抗秦军,但终究被其攻破,加之野王丢失,韩国无奈与秦国求和,割让上党。
之后冯亭私自向赵国献出上党等地十七城,引发了后世著名的长平之战。
“拜见君上。”众人见韩武到来,齐齐喝道。
“诸臣无须多礼,寡人此次到达光狼城,乃与赵合盟之事宜。”
“侠聿大夫,会盟之事布置如何?”
“回禀君上,会盟事宜皆已布置完善,只待赵侯前来。”侠聿拱手回道。
“善,侠聿大夫做的不错。”
突然想起后世的光狼城之战,韩武顿了顿说道:“上党郡守何在?”
一大夫仓促出列低头道:“臣上党守尹鸿拜见君上?”
韩武又道:“光狼城守将何在?”
一武将出列说道:“末将光狼守将。”
韩武又道:“寡人路途闻言,光狼城地势险要,不知你二人何人能否告知寡人,险在何地?”
二人闻言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韩武为何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韩武其实也是偶感而发,后世著名的长平之战人尽皆知,但其光狼城之战却鲜有人闻。
见二人答不出来,韩武再道:“在此之人凡有了解者也可言语。”
“光狼城三面环山,是为地势险要之地也。”
“何人所答,出来说话。”韩武问道。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一人。
其人出列,低头抱拳说道:“末将光狼城副将翟伍,胡言乱语,冒犯君上,罪该万死。”
韩武见其相貌堂堂,于是说道:“寡人恕你无罪,尽皆道来。”
“谢君上。”
“末将自到光狼城之后,相继探查,见光狼城,东、南、北三面靠山,往西是一条河谷走廊,直通老马岭,东北峡谷紧连丹河谷地,故其地势十分险要。”
韩武也听不出来是否属实,略一撇眼,见公叔勤微微点头,心中便有了底,说道:“不错,寡人再问你,若魏遣军攻我上党,你二人该如何防守?”
翟伍见见其守将在那苦思,一想既然已经得罪,也不顾直接抱拳说道:“若魏来攻,可在老马岭遣一守将,以为犄角之势,再沿西方层层布防,拖延魏军,以待救援。”
韩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若没有援军呢?”
“你说”韩武指向一旁的守将。
“末…末将不知。”
韩武闻言大怒:“北地之重在于上党,上党之重在于光狼城,你为光狼城守将,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寡人要你何用?”
“这光狼城守将干脆你也别做了,来人,将此人拖下去。”
“诺。”
守将刚欲辩解,就被两名士卒摁倒在地,拖拽出去。
“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啊……”
待其声音越来越小,韩武看向了翟伍,道:“汝甚令寡人满意,寡人封你为光狼城守,务必要恪尽职守,勿走他人之路。”
“末将谢过君上。”翟伍抱拳说道。
“上党郡守尹鸿,有失职之罪,然上党之地还算平稳,准其戴罪立功,罚禄三月,以示惩戒。”
一旁一身冷汗的尹鸿刚松一口气,韩武再道:然光狼城乃上党重地,上党守务必协助光狼城守将修缮城池,设立关口要塞,要让光狼城如同韩之晋阳,魏之少梁的坚城重镇。”
“臣必竭尽全力,以报君上之恩泽。”尹鸿说道。
侠聿见此,来道韩武身边:“君上数日行军,不妨先入城歇息,光狼城日后再议。”
“如此也好。有劳侠聿大夫了。”韩武点头说道。
“此乃臣之本分。”侠聿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