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跟我来。”
柴府的管家刘松年已过半百,可一双手拨动沉沉两颗铁胆,依旧气力十足,铁胆嘎嘎作响。
李吉,曹正放走疤脸一行之后,便与刘管事一同前往柴进府邸。
观人观气度,这老头年轻时候就算没有撞入念头关的大门,恐怕也是武道第二境界内气有成的高手。
凭借对方行步时,气脉呼吸连绵不绝并且驻颜有术这样两点就能看出。
李吉心中思忖。
“我家大官人惯于早上狩猎,一大早出去。两位好汉先请府上休息,最迟日头落下前,大官人必定回来。”
刘松此番话,听来却不是请托之辞,毕竟具体到回来的时间。
“我们可不想等得太久,刘管事若能通知一二最好。”
曹正心忧林冲,有几分迫切说道。
“你倒是个急汉子,且放宽心来,刚才老朽就派出小厮去柴大官人寻常狩猎的几个地方查看了。”
刘老头淡淡说道。
不知不觉就来到柴府的别院。
宅子颇为气派,青砖黑瓦,有柳树藤蔓蔓延出墙垣,绿荫树上喜鹊结巢,四时不谢奇花摆聚贤堂上,堂悬敕额金牌,朱甍碧瓦,掩映九级高堂,画栋雕梁是精舍人家。
只有这宅子福贵气有余,却无半点威严。
大周柴世宗嫡派子孙,祖宗陈桥让位有德,换得来泼天富贵,却换不来一缕龙气。
这笔买卖到底是亏到姥姥家了。
李吉念头闪过,又穿过一条石桥,与府邸上一些庄客见过,招呼照应一二。
之后,李吉与曹正便被刘管事,引入客厅吃茶。
说来柴府上下也算豪奢,豢养一众宾客,个个膀大腰圆,可细细一窥,却是一个眼冒精光之辈也无。
这些人等,身上固然有几分肌肉,却也只在武道一境打转。
筋骨皮膜四层,能摸到一两层边的都屈指可数。
唯有一个持棍棒黑色武士服汉子,稍微有点模样,不过,此人离武道第一道境界登顶尚且有很长一段距离。
眼下这种情况,实则是有几分不正常的。
曾头市养得住史文恭,祝家庄供得起栾廷玉。
柴府的规模亦不算小,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才。
如此情况要么是朝廷有意为之,要么就是……
李吉目光没由来一凝,拳经上说“龙腰,熊膀,虎抱头”形容武人风采,光看背影,刘松哪怕年老,却也颇有几分这方面的风姿。
“刘长者,那个虎翼山的贼寇,我们帮你打发了,省得一番麻烦,您可一定要在柴大官人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李吉含笑说道。
“承蒙两位豪侠相助,我们家大官人生性豪爽,必不会让两位失望,且稍坐片刻就是。”
刘管事把两人引入座位。
又等了半个来钟,才有仆从一路小跑来唤道:“刘管事,老爷回来了。”
“柴进回来,小厮第一时间通禀这位老人家,果然这位管事的权柄不一般。那疤脸贼子称呼其为混元手,可这绰号,却是不曾在江湖中听过半点。”
李吉眼珠子转了转,正打算与曹正一同起身迎一迎柴进。
毕竟是求人办事儿。
踏踏踏。
急促脚步声传来。
“我昨个儿见着喜鹊搭窝就知道,今日必定有贵客临门。早上侯了一阵没待到的时候就又被几个好友硬生生拖去耍乐了一阵子,不该,实在是不该,险些错过豪杰。”
人未至,豪迈的声音却是先传了过来。
“见过老爷。”
不时还能听到许多奴仆的喊话。
李吉打眼望去就见一群奴仆簇拥着一身材高大,皓齿朱唇,面容白净,柳枝般掩口髭须的锦衣汉子而来。
此人龙行虎步,端得一股英气扑面。
往跟前一杵,就让人不敢轻视,必定是豪门大族中的贵公子。
“柴大官人有礼了。”
李吉,曹正拱手一揖,异口同声道。
“唉,不敢,不敢,是我该给两位哥哥见礼才是。”
柴进三十来许人物,见着李吉,曹正,却是一个抢身快步过来,携住两人手臂。
李吉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虚礼一下,顺势也就没再躬身。
没想到,柴进扶住两人后,站定却是深深鞠了一躬。
“倒也真是个知礼的人物。”
曹正心中想着,竟有几分感动。
李吉微微撇嘴,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传闻那宋江见着好汉是直接磕头就拜下,柴进的礼仪到底是差了宋江几分。
念头一晃而过,李吉却是也再答谢一礼,口中则道:“微贱之人,早闻柴大官人贵名传播海宇,谁人不知,谁人不敬。今番前来,能识得尊颜,倒是生平之幸事。”
东拉西扯见礼一通,几人分宾主坐定。
柴进才言说起来:“不知两位哥哥,是有何等事情,容得小可相助?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李吉的赤血宝马往柴进家的客栈中一停,柴进就知道这等人物必定不是过去,如往常那般三五两银子就能打发的贼配军。
偏偏李吉,曹正又没露真名。
这种时刻,柴进的话语自然不敢说得太满。
李吉,曹正对视一眼。
柴进见此一幕立刻屏退左右,在场只余下他与那个雪白鬓发的管事儿。
这下两人才把请托柴进帮忙打听林冲踪迹之事告知出来。
“可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的林冲,林教头?”
柴进再三确认道。
“没错,正是家师。”
曹正连忙道,一看柴进这副模样,想着必是有戏的。
李吉端坐一侧等着下文。
他见刘管事眼神幽幽,却是觉得这事恐怕没有想得那般简单。
果然,柴进正要答应:“尊下原来是闻名天下林教头的弟子,刚才失礼了,此于小可而言小事矣,这就召集各路朋友,请他们代为打探……”
“等等!”
刘管事忽地开口道,打断柴进说话。
柴进张了张口,却是缄默下来。
就听刘管事道:“这位豪客是林教徒的弟子,敢问尊下又是何人?”
此番却是再次问询李吉身份。
李吉也不好隐瞒,直言道:“吾乃是青州兵马都监李吉,绰号‘凶太岁’,执掌一地兵马。林冲与我一好友有旧,只是这事儿毕竟不好调集地方兵马,此番为了搭救于他,只能孤身而来。”
“原是李都监当面。”
柴进与刘管事儿再度行了一礼。
兵马都监这个职位听着不如何厉害,品秩也不高,但确实是实实在在掌控一地兵马的总官。
宋国四百州,州有大小之分,各地皆有不同。
有的一州兵马都监只能掌控千余人马,而有的地方,譬如——沧州的兵马都监辛从忠则是麾下齐聚七八千的兵力。
在东光一地与沧州盐山府主对峙。
厮杀之盛,战事之惨烈,往往血流漂橹。
与青州剿匪而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都监豪情万丈,义字当先,让我们这等人佩服不已,只是一点,我得替我家主子再三确定,那就是营救好汉林冲可需要我等搭手?”
混元手刘松再次问道。
“无须劳烦阁下,我们自己便行,区区几个官差,此小事矣。”
李吉轻瞥了柴进一眼,见柴进不说话,便直言对刘管事说道。
看来府邸上真正能做主的怕不是这个老东西,可问题,刘松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吉心头悚然一惊。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柴进府邸之富裕,完全能够供养得起一位武道三境的强者。
这些年下来,柴进广交四海,就算点子背没有遇到一个念头关的厉害角色。
那招募两三个二境的人物,或者说招募一批次武道一境的人物,总不能算是什么困难事情。
宋国不是没有高手,而是藏匿于民间,武夫缺乏一定的上升途径。
柴进不可能一个都碰不到。
然而府邸上却是一堆的歪瓜裂枣,花花架子,华而不实。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柴进韬光养晦。
要么是朝廷方面埋了暗桩,或者两种可能都有。
毕竟往上数几代人出过柴世宗,宋国方面又怎么可能半点不设防?
难道眼下的刘松老头就是那道钉入柴府的桩子?
李吉揉了揉额头,放下手的一刹那,眸中顿时杀机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