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是这样说的。”
刘松早年也是入二境的强者,离念头关只差一线。
另外此人绰号混元手,也掌握不少杀招,空气中泛起的冷意,他如何感受不出。
“柴府既然答应出手,沾上这事儿又怎么可能脱得开干系。此间的事情,我们府上自当一同前去。”
刘松灰扑扑的眸子转了转,偶射一道精光。
“李都监,曹兄弟,你们俩位既然信任得我们府邸,我们也不能弱了自身的名头,咳咳。”
说到此处时,刘松咳嗽一声。
“关于刺配沧州的流放之人,李都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每年冬月,腊月,临近年关,本该是分批单独进行流放之人,与平日不同,并非在是一个个押送,而是数人并作一起,其中亦包括一些各地监牢的囚徒,集体发往刺配之处。”
声音一顿。
刘松继续说道:“另外若是从汴京出发,冬月行径的具体路线则是大名府,恩州,雄州边界,沧州。并且在沧州,恩州,雄州的交界之地,会有一处奇特之地,停顿几日。打个比方,倘若是一次押送十几名囚徒,最终能活着走出沧州的,不过十之一二,其余皆失踪不见。”
“什么?”
曹正闻言瞳孔不由发大,倘若刘松所言是真的。
那么,也就意味着林冲已是危险到极点的地步。
因为眼下正是冬月时节。
“那些囚徒人呢?如何会失踪。”
曹正再度抢声问道。
李吉眉头紧皱不知老头葫芦里卖什么关子,对于这些话,半信半疑。
“问题就在这里,大官人,你且去把沙盘取来。”
刘松淡淡说道。
李吉本想让曹正跟着去。
毕竟,对方万一是去叫帮手,也不是没可能。
怀疑种子一旦种下如何会轻易拔除。
“李都监放心就是,老朽早年尽管是皇城司的人,可在柴家生活二十年来,早已归心,绝不会做损害家主利益之事来。”
刘松此人眼神如炬,好似一眼看穿李吉心中的忧虑,直接交出自家的底细。
而一旁的柴进脚步略微一顿,却是没半点停留,径直去往书房。
没一会儿工夫。
柴进端着沙盘进来。
此物底部是黄铜打造,差不多有一张桌面大小。
上面则是布置有山川河流模型,让人惊掉眼球的是……
此物竟然囊括三州之地。
展现出沧州,雄州,恩州的地形。
其中山河要道,谷底森林可谓是栩栩如生。
雄州与沧州一样皆是抵御北方的门户。
而恩州则是在沧州与汴京之间,从沧州取道恩州,往东北是高唐,东昌阳谷一带,隶属于东平府的范围。
往南则是大名府,东京开封府一带。
换句话说。
倘若柴进夺下雄州,恩州,沧州,再干脆把辽国的军队放进来,宋国直接变天都不是没有可能。
“沙盘,论起来是行军打仗的专属之物。一般的人家私藏此物,却是比藏甲胄的罪过还要大,柴进的反心,恐怕还在我之上啊。”
李吉本来泛起杀心,此刻倒也淡了下去。
显然事情想得与他有一些出入。
皇城司大抵是宋国的锦衣卫类似机构,可很明显如今刘松已经摆脱朝廷控制。
只是不知柴府施展何等手段,竟能够让刘松归心。
而且为了打消李吉心头疑虑,刘松竟然只在见过一面的人之前吐露如此的秘密。
“刘长者就不怕我也是探子,兵马都监只是随便取了个由头诈尔等话来。”
此刻气氛和洽许多,彼此算是确定身份,都是真正意义上志同道合的朋友,李吉随口开起玩笑来。
“老朽最初本该竞选为新一代武德大夫,可惜斗争失败,不得已执行一般任务。”
“再后来皇城司麾下两伙人冰井务与探事司一场内乱,老朽的活档就被销毁,再加上柴府上下待我不薄,大官人更是老朽看着长大,早已归心柴家,咳咳。”
刘松理了理嗓子。
“别的不提,皇城司那些人,上上下下一股子味,靠近老朽周身百米就能闻个一清二楚。何况老朽这对招子也决计不会看错人,李都监,您是龙形虎膀,双目带煞,脑后反骨,天灵盖却又有一股龙气喷薄而出,必定是朝中当差的且差事不小,司马懿一类人物。”
刘松简单几句话,不仅分析出李吉的身份,并且也道出当年之艰辛。
皇城司内乱?
偏偏就销掉了他刘松的档案?
李吉摸了摸鼻子尴尬笑了笑,老头子是不是在骂我?
他当然知道,什么皇城司内乱肯定不是说的这般简单,这老头子恐怕也绝不只是表面这点实力。
但这些旁人的秘密,切莫多问。
柴进能够一面交心,某种程度而言,也算是远超李吉的预料。
能够获得一个盟友,这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柴进?
细数整个水浒,梁山打下辽国,方腊后,还能做得了大官,最后全身而退,且无疾而终,可没几个。
“我依据书中印象,下意识的偏见恐怕是低估了此人。”
李吉心念一转,目光却是向刘松手指处看去。
“此地叫做野猪林!自汴京出发往东北边走,理论上来讲,可算是入沧州的第一道门户。实际上此地既在雄州南边的边境线上,且与恩州亦有所交集。另外最重要一点是,每年都有不少的流放之人,囚犯失踪此地,根本到不了发配的军镇。”
“哦,缘何如此?”
李吉一挑眉问道。
“莫不是都死了?”
曹正眉头紧皱问道。
可却想不通一点,朝廷何必千里迢迢把人押送此地处决,直接斩杀不就好了?
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的举动。
“是死了无疑,可真正的原因——野猪林中失踪的人口不是被处决,而是被献祭。”
刘松痛心不已地说道。
李吉一语不发,心中有些猜测,直言问道:“献祭给谁?山神?”
“盐山府主!”
“他每年会向朝廷索要一批厉害的武道高手,具体缘由不知,老朽推测兴许与修炼魔功有关。”
“野猪林就是他设置的交易市场。”
“内外一共两层,外围就是一处恐怖山林,怪石嶙峋,飞沙走石。而其内圈是布置了一处鬼市,每年冬月,腊月都会有各州凶徒,富商来此进行贸易,并且立冬前后,会在此地举行一场场的擂台死斗,获胜者得到赏赐,败者则是尸体消失。此地最高的赏赐价值好几万贯,不输生辰纲。”
“盐山的私盐,不仅流向辽国,同样也有南下送入汴京等地,而聚拢的财富,一部分敬献给朝廷中的厉害人物,另一部分则是截留在山中,也正是因为如此,盐山府主才能操持一份偌大家业。”
刘松缓缓说道。
“那这个府主,恐怕是不简单啊,怕不是踏入念头关的强者?”
李吉反问。
“听闻此人早已勘破三关。小弟平日最爱结交好汉,从一些死里逃生之人口中得知那位盐山府主的厉害之处——为了修炼邪功,光是向朝廷索要刺配的名额,流放之人竟还嫌不够,操持鬼市。偌大一个市场,名义上促进各方交易,实则是拿来举行生死赌斗比赛,并且以此网罗高手尸骸,魂魄。”
柴进此刻搭话道。
“不瞒都监哥哥,盐山府主势大,同处沧州,已经压迫得我柴府上下喘不过气来。你既是官面上人物,救出林教头这等天下罕有的高手之后,大家不如合力,一起把盐山府主给拔了。到时候才是一场真正的破天富贵,你我兄弟共享之。”
柴进此刻才是图穷匕见。
此人不是没有野心,恰恰相反,柴进的野心比谁都大。
平日豢养门客都只敢挑一些普通货色,实则是为了麻痹朝廷的其余眼线。
机缘一到,就敢鼓吹大事法螺。
水浒书中如何已是难以细究。
可换个角度去想,柴进虎胆入方腊,倘若方腊足够争气,他最后帮谁恐怕两说。
李吉却是被此番言语给搞得愣了一下,怎么就从好好的一个拯救林冲,变成了攻打盐山?
自己何曾说过这样的事情。
再说……
李吉脸上泛起一个苦笑:“我这两天听闻一事,那位盐山府主麾下好几万户人家,七八千兵马。我青州虽然也有一些兵马,可说到底帮不上什么忙来?倘若能够拔兵出州,我为何不自己带上一营人马前来接应林冲?”
“哥哥何须疑虑?哥哥纵是带不出人手,从旁策应也是好的,况且哥哥莫不是忘了一个人?”
柴进又道。
“谁?”
李吉眉头一紧。
“东光城的兵马都监,辛从忠!”
柴进笃定地说道。
“啊,这?”
李吉觉得此事不靠谱,最主要自己实力也不够。
目前李吉的头上尚且压着慕容彦达,外加一个秦明。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李吉可没有柴进想的这般厉害。
并且,辛从忠是早早拿到朝廷命令专门来镇压盐山府的悍将,可以自由扩充兵马。
只要东光城能够养得起,扩军到一万都没人去说。
但是李吉这个兵马都监是受桎梏的。
他把清风山,二龙山等地打下来,手头最多也就汇聚三四千来的兵将。
“除非我把慕容彦达干掉,收下秦明,再举反旗……不然,撑死也没能力掺和入这等事情。”
李吉心思幽幽,况且打下盐山他能吃几口?
肉都进了辛从忠,柴进的肚子。
“打蛇先打头,擒贼擒王,哥哥不知道一点,那就是一旦能够成为死斗场的胜者,就能向盐山府主发起挑战。”
“咱们趁着这次野猪林,齐聚豪杰,强行斩蛇头!”
“以林教头的本事,挑杀盐山府主,到时候群龙无首,大军再一压进,破了盐山,哥哥得一件大功且记自家头上。盐山我们三家共同瓜分,朝廷方面,我这边也有法子打理。”
“以哥哥的能力,运作一番成为统制,管理一边数州之地,也不是没可能的!”
柴进继续蛊惑道。
李吉却是根本没想那般远,先救出林冲要紧。
他更不是那种想要拿林冲做筏子,去谋取好处的人。
救人就是救人,纯粹一些。
柴进的野望太大,李吉不信柴进的能力,能够驾驭他自身的野心。
不过,对方既然已经交底,这种情况下,李吉也不好再犹豫,不然就要结仇。
当即,李吉笃定说道:“好,干了。”
刘松捋了捋胡须,好似半点没看到李吉眼中一闪而过的狡诈,故作神秘地说:“要促成此事,就得先混入押送的队伍。目前还差一人,巧得是老朽手里,正好有如此人选。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