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吉起身就走没做任何的停留。
他与刘松老头,操刀鬼曹正,鼓上蚤时迁休整一番,喂饱马匹就再度启程。
当然速度比起白天,却是降了不少。
一路向恩州府城而去,走走停停,路上很少遇到人家。
一行人反倒是钻入了一处密林。
夜间甚至有凶戾的狼嗥不住回荡在空中,不过他们四个都是有本事在身的厉害人物,寻常的山精鬼怪,虎豹豺狼与他们撞上了,谁吃谁还两说。
下半夜没到,马匹就又走不动道了。
李吉的赤血马尚且还好,其他三人没奈何。
于是整个部队也只得再度停下。
几个人商量一番,就着一处林中的荒坟睡下。
时迁还与人打趣道:“以前这里是个庄子,可惜的是那年又恰逢雄州,霸州,涿州三地都在闹腾饥荒。涿州是辽国地盘,霸州尚且有争议,一部分城池在宋,一部分在辽,雄州也是共管之地。而契丹人的小股部队劫掠,其中一支不知如何就过了雄州,杀入恩州一带,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这里就是当年被屠尽的那个庄子,你们晚上可得小心有猛鬼索命。”
时迁开坟凿穴,发丘升棺,必定是要精通地理。
你若问他军政之事,他是一点不知一点不晓。
可若问起哪里会有好墓。
这老小子能说得头头是道,引经据典一翻,扯出一堆的历史故事。
“怕个屁的鬼,爷爷的刀子就是专门斩杀小鬼。”
曹正把刀子往地上放,头枕在刀上半点也不避讳,倒头就睡。
刘松在一旁弄了个篝火堆,又撒了些虫粉防止毒物道:“快些睡吧,明天一大早就得赶路。”
李吉则是先与时迁聊了半个来钟,谈天说地什么都有,又单独扯了一会儿的武艺。
时迁兴致起来,什么也不避讳,甚至指着自己左边脸颊就说道:“当年老子也是健全的一个人来。这只耳朵就是被那个盐山府主给一刀削掉。”
“于我而言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时迁本来是高唐州人氏,平日以偷盗为生,早年得传了一个老贼的技法,再加上本来天赋又高,就成了高唐州的贼头。
只是偷盗久了,难逢对手。
时迁只觉得偷活人不过瘾,又琢磨起死人来。
后来偷坟盗墓再次得了一场奇遇,拿到一套本事。
狸猫九变与蛇形狸翻这两本偏身法的武学,才有今日被盗字门中尊为鼓上蚤的一番造化。
他善能飞檐走壁,可也有马前失蹄之时。
时迁曾在蓟州府惹下官司,后来被蓟州两院押狱杨雄给绑了,不过,那杨雄人也不错,瞧着时迁是条汉子就给放掉。
只可惜。
时迁没跑出多远,再加上当时手脚无力,饿了好些日子,没奈何就被杨雄的老对头,蓟州守御城池的军官踢杀羊给绑了。
踢杀羊是军官的一个绰号。
后来,也是踢杀羊给时迁喂药,把时迁给卖到野猪林。
倒霉悲催,时迁也就成为盐城府主挑中的一批祭品。
好在他还算狡黠灵敏,最终逃出生天。
只是左边的耳朵永远留在那片林子。
时迁逃出来后,一路走到沧州,那时候又饿又渴,就盯上了一向阔绰的柴府。
柴进按规矩好生招待一番。
时迁却是秉持贼不走空的原则,盯上了府中的一件宝物桃花扇。
传闻持有此物,能够让女人意乱神迷。
时迁也不知真假,但是却生出贪婪心思,再加上想要在沧州扬名,他便故意写了张字条,言明某月某日来盗取此宝。
结果没想到,两次盗宝皆被刘松老头给擒拿。
说到此处时,时迁也感觉不好意思,连忙改口道:“不是我本事不如刘老头,而是这个老头子狡诈,直接在桃花扇上掺了一种奇香,寻常人闻不到,他一闻就知道。”
“我只要生出贪欲动了此物就入套了。再加上打赌又限制了活动范围,只能是山前山后,换句话说,无论我怎么跑,被这个老头子逮到只是迟早事情。”
声音一顿。
“就这般我欠了他两个人情来,就指望这一次行动能够全部抵掉。”
时迁揉着眉头颇为无奈地说道。
“你这被抓也是自找啊。”
李吉嘲笑时迁,说完一句,没再多理会,让其早点休息。
李吉就提着一柄镔铁刀入林修炼,一方面是夜间看守,防备野兽。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感觉自己在刀术的修行上,离更上层楼的目标,越来越近。
这一晚平安无事。
一夜练刀,李吉精神头依旧十足充沛。
自古帝王将相但凡是能够名垂青史的那种,就鲜有精力不济事的。
天一亮一行人喝了口水就再度出发,沿着一条粗粝的直道出了林地,坟场。
马匹跑了半个来时辰,却是撞见一件让李吉挑眉的事情。
不久前在半庙半道观的建筑群下,遇见的那对年轻男女,这会儿竟又让他们给撞上。
不过比起之前男女皆是英姿勃发的形象不同。
此刻那两人正遭遇一场大麻烦。
疑似祝家庄中人物的年轻男女正被一群精悍的马贼给缠上。
“怎么说?”
时迁率先问道。
“不必管他们,我们只顾走就是。”
刘松面无表情地直言道。
曹正挠了挠牛角头盔,“不能就这样走了,你们看……”
说着,曹正刀锋一指,百来号的马贼皆披皮甲,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这些甲士,头顶中间是秃的,两边留着辫子,有的则是戴着皮质毡帽。
髡发左衽是契丹人的标志。
只是他们是如何突破雄州门户?
“既然是契丹狗,咱们就不能不管!马贼杀人天经地义,可是入我宋国境内行凶,如何还能放过?岂不是让这些辽狗得意,以为我中原无人?”
时迁说罢,怪啸一声,策马上前迎去。
“该杀!”
李吉简单两个字表明自己的态度。
此时山道上,契丹人正进行游猎,不是那种简单地一拥而上,而是刀出矛刺,列队车轮缠杀。
隐隐有几分阵法雏形。
万幸是其中没有弓兵手,不然以扈三娘,祝彪的武道修为,如何扛得住瓢泼箭雨?
祝彪银枪展开,面对连绵如潮的攻势,竟硬生生杀伤十一二个裹着软甲的契丹武士。
祝彪修行佛门气功,运气时候一身筋肉坚硬如山岩,身上的扎甲尽管被弯刀砍得七零八落,不过,裸露出来的伤势并无大碍。
就算偶尔有刀兵入肉,也不过是浅浅一道痕迹。
至于扈三娘则更是刀枪娴熟,不仅替祝彪拦下一大半的刀枪,竟还驾驶马匹,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险恶出路,不过转瞬又被缠上来的骑兵给堵了回去。
叽哩哇啦。
契丹人大叫了几声,十几个马套绳往空中一抛,本来且战且退尚有可能杀穿出去的祝彪,顿时慌了神,马匹被绳索套住。
在祝彪一枪扎入契丹头人肩膀的时候,轰然,战马却被拖拽倒地。
十几枪从不同的方位扎下,眼瞅着祝彪的危急时刻。
吼!
扈三娘的眸中骤然亮起,沾满肉糜的矛锋猛地一抖,一条丈长青蛇的虚影缠绕盘旋于大枪之上。
扈三娘脖子上青筋鼓动,喉头发出一声厉啸。
三四支扎向祝彪的长枪,竟被扈三娘回头一枪给架起。
“彪哥,快走。”
扈三娘唤道,一人拦住三四骑,让祝彪得以片刻喘息。
“吼吼吼!”
契丹武士怪叫道。
围拢来的骑兵悍不畏死向扈三娘发起进攻。
扈三娘手中矛锋架住别人兵刃的同时,自身也被卡住,不过,她半点不惧,猛地一抖大枪。
扈三娘放声大笑,手腕子吃满力气,凶悍一抖,大枪上的青蛇宛若跳出,压弯的杆拍抽在骑兵马头之上。
巨大的力量,让战马轰然坍塌。
而这还不够。
大枪猛地一弹,竟与那头青蛇相融,一抖枪下去,刁钻地戳爆契丹头领的双目。
啊!
只听一声惨叫。
契丹头领翻身落马。
枪身再猛地一抽,回杆的时刻,矛锋又划破侧方一人的脖子,鲜血淋漓。
血泉喷涌在空中。
扈三娘浑身浴血,弹性十足的腰弓向后一仰,让过扫来的几杆兵器。
手腕抖枪,甩开刃上的血色肉膜,战马护着她冲出,掌心握住湿漉漉的大枪枪身,一枪三拍似叠浪,扫落两个契丹武士,杀出一条生路来。
正值此时。
时迁策马也逐渐杀向契丹人的小股部队。
契丹武士中另一个头人,手朝下一挥,甲流之中,立刻分出数骑冲向时迁。
踏踏踏。
铁蹄铮鸣,仅仅是数骑成列,竟呈一线奔雷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