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
远处的风吹得铃铎响,清脆悠扬的声音传入枝枝丫丫的昏暗树林。
耿春抓起一把染血的泥头嗅了嗅,仔细分辨泥土中的血腥气道:“哥哥,这是新血,这些人才死没多久。”
“是吗?”
李吉扯着马缰,凝视着脚下满是血泊的土地,顺着蔓延的血迹看去,树杈上,地坑中陷落了不少人尸,马尸。
间或也有死掉的骡子,毛驴。
不出意外的话。
遭遇袭击的必定是一支商队。
整个场景。
鲜血淋漓让人不忍直视。
咯嘣。
杜顺一脚踩碎一袋染血的药材,“枇杷叶”他识得这个,这是只有秋季才有的时令药材。
清肺止咳,降逆止呕。
价格方面,在南方不贵,可简单晒干后运输到大名府就变得不便宜起来。
“做生药的,而且……”
杜顺能够断定商队身份,说话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又显得格外沉重。
“而且什么?”
吴用轻轻扇动着羽扇问道。
“而且必定是妖怪袭人。”
杜顺把碎落的叶片一把捡起,轻轻揭拭叶片上除了血迹外,所存在的另一种淡淡的浅绿液体,腥臭十足,而且有一股腐烂气息。
腐烂的味道不可能从死人身上传出来。
因为才死没多久,有的尸体甚至尚有余温。
那必定是邪祟,妖怪祸人。
杜顺其祖爷一辈,曾在包龙图手下做事,家传的学问让他能够笃定这一点。
在神神鬼鬼的一些方面。
哪怕是吴用也不如杜顺知道的多。
家学渊源属于先天赋予的东西,你没见过没听过,再如何聪明也不会知道。
吴用眯了眯眼四下打量,手放在额头上远望道:“西南方位确实有一股冲天黑气,是不是妖怪就不清楚了。”
“嗖。”
阮小七用弹弓弹出丸子。
飞石惊起一地黑羽。
盘旋在死尸上空的乌鸦,被打落下来。
树杈上挂着的尸体尤为惨烈,鲜血顺着褐色的木杆流入殷红泥土。
“从外观而言,这些人像是被冲出的大型野兽,猛地一撞,给顶死在树上。”
阮小二摸着树干,评价道。
“野兽?莫不是野猪?”
李吉一时间只想到这种猛兽。
熊的话一般也不会顶人,直接扑杀就是。
老虎也是如此,且更多喜欢从人的身后扑袭。
另外老虎吃饱了,一般就不会主动去猎食,更不会胡乱虐杀。
至于狮子?
整个宋国估计都没几只。
唐朝经营西域,丝绸之路上倒是有不少的小国进贡金毛狮子。
宋国就只有石狮了。
其余野兽,豹子,蛇都不会造成这种效果。
“也许是人为。”
任原从草丛中捡起一颗被割掉的人头说道。
仅剩独眼的头颅,死不瞑目,沾血的发丝凌乱不堪,五官格外扭曲,可想而知死前受到多大的惊吓。
脖颈的断口又是无比整齐,对方的刀一定很快。
擎天柱任原持不同的意见。
一行人出现不同的看法,各持己见。
“去看上一看,不就知道了。”
李吉淡淡说道。
“也许都有可能。”
吴用则是摇着羽扇补充。
“是西边。西南,西北方都有动静。”
耿春趴在地上,仔细聆听,思虑了片刻后才笃定地告诉李吉。
“那就先去西南,我们一起走,不要分兵。”
李吉拿定主意,马鞭一指。
……
“可恶。”
吕方喉头吐出一口血来,他把身上皲裂的甲胄火龙鳞甲扯下。
火龙鳞并不是说扎甲上真就镶嵌有火龙的鳞片。
而是指制作盔甲的一种技艺。
因为上面会镶嵌密密匝匝的铁片,一片卡住一片,整个外形好似倒竖的龙鳞,又用大火炉精粹过,一般质地尤为坚韧,所以命名为火龙鳞甲。
不过……
哪怕是如此的保命利物,如今也被爪牙与戒刀搞得破烂不堪。
郭盛把飞天夜叉引走。
而吕方则是仗着甲胄的防御,一人独自面对生铁佛崔道成,以及那头恐怖的地狼。
白色鬓毛凛冽,牛犊大一般好似披甲的狼犬。
吕方纵是有宝甲护身,可这会儿却也是被斗得疲惫不堪,接近身体的极限。
打转旋儿的风,撕扯着树叶。
血腥气萦绕在鼻头。
吕方紧握方天画戟,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头朝着自己缓缓逼近的白色鬓毛地狼。
咔咔,一旁的生铁佛崔道成一脚踩碎枯枝,口中笑道:“别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把你的师门传承写出来,洒家未必不能给你留条生路。”
“哼,倘若再斗下去,这畜生发狂,可就认不得六亲。便是洒家也控制不得,到时候把你撕成碎片,可惜了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躯,岂不是愧对父母?”
崔道成又道。
原来这厮是贪心作祟,打起了吕方功法的主意。
细下一想。
如此的年月,没有师承如何习得方天画戟。
此物不比寻常刀剑,要想修炼出章法,非得是名师传承,自小刻苦训练才行。
无人教导,拿到秘籍也练不出半点模样来。
“哼。”
吕方冷哼一声。
“吾乃天书传功,神人授艺,岂是你一个小小凡俗妖邪能打得了主意。”
吕方不屑说道。
他此番言论倒是半点不假,吕方家中也只算是小地主的程度。
倘若家中真的富饶,又如何会放他出来做生药的买卖?
说白了也是有点小钱,谈不上富贵人家。
不过,他的天龙戟法的来源,却是另有一番离奇境遇。
这里尚且不作细表。
正是死斗关键时刻。
生铁佛崔道成见吕方实在难以榨出油水,便发出指令道:“好奴儿,咬断他手臂。”
好个畜生,竟能听懂人言。
地狼前脚犁地,后腿猛地一蹬,牙齿朝着吕方再度咬来。
吕方眯了眯眼,一半心思放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生铁佛上。
面对地狼的袭击,吕方主要以防御为主,只有寻找出较大的破绽才进行有效反击。
咔咔。
星火乍溅。
利刃与狼牙相撞。
方天画戟如水中扁舟转向,灌入气劲之后,其刃口小枝,月牙形柱子划出空中阵阵涟漪。
大戟横槊,月形柱划过白森森犬牙,从下颚而过,撕裂开一连串的腥臭血珠子。
紫黑的血液横流在戟刃之上。
一人一兽交错而过,吕方就地打滚,一手捂住腹部。
原来刚才生铁佛这个贼厮丢出暗器,不声不响就阴了吕方一把。
铁蒺藜扎入吕方软甲,吕方拔出来一看,“好个鸟杀才。”那铁蒺藜上竟然淬了毒。
暗沉沉,铜绿色,闻着一股恶臭。
“爷爷上一把瞄的是你下腹,这一次,你再不降来,可就要毁你的一对招子。”
生铁佛崔道成得意狂笑道。
吕方一张脸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而再次扑空的地狼,大口喘着粗气,犬齿牙龈流出暗紫色血珠,森白的牙暴露在空气中,淡绿的涎水顺着伤口流下,一股极致的腥臭味蔓延在空中。
“来吧。”
生死时刻,吕方眼神淡漠如虎。
地狼前肢发力,再次猛地跳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