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寒冷,白雪覆地,鸟踪绝尽。
裹银的大地上,一行黑点,向着前方背着风雪山凹的一面而去,那里有一座废弃的道观,可供众人歇息。
眼下一行人。
自然是由杨志,元十一押送的囚徒队伍。
为了方便赶路,囚徒们被除去了脚镣,风雪中一个个差人被冻得脸庞发紫,普通囚犯们就更遭罪了,眉头都险些结起冰霜。
李吉修行出内气倒也还好,体内真气穿行于筋络,能够更有效抵御寒冷。
林教头则是与李吉并排而行。
“林教头,可还能撑住?”
李吉故意问道。
“无妨,好歹我也还是念头关的武夫,咳咳。”
林冲面色越发苍白说道,好似与天地间的白雪混杂一起。
走在前方的杨志耳朵微微动了动,心下放宽三分。
同样是撞破武道第三关大门,自然也就有高低贵贱之分。
世间的三流武夫打磨肉身,也就是处于筋骨皮膜第一道关卡。
二流的武夫。
筋膜,脏腑,丹田中生出一股内气,表面上修行的是这股气流。
实际上是在炼脏腑,脊椎,非得练到骨髓如霜白,才算是修出火种三昧。
而真气倘若与五脏六腑相融。
修行出五行属性就会变得格外霸道,对敌时刻,事半功倍。
再往上走就是一流武夫。
内外结合,百窍齐鸣,精神与念头相融。
用林冲的话讲,内外结合就是指把五脏六腑中的某一样给具体炼化出来。
又叫内观。
观自己,是一种精神方面的领悟。
譬如,林冲他主修水行,水行真气在肾,他的内观之中,肾的位置实则是一片无垠气海。
而倘若是主修火行,练的是心脏。
心脏就是一座翻滚不休,沸反盈天的炙热火炉。
至于李吉主修金行,肺部可能是像一座剑池,百剑林立。
亦可能是化作一头白虎,一条白龙……具体与每个人心性有一定关系。
总之,内外结合是会反馈到精神与肉身之上,精神上是内观。
而肉体的最大表现就是血液会实打实生出变化。
修炼金行真气就是最好的例子。
佛门一些大能高僧流出来的血液呈现淡金色。
这就是念头关的第一重境界的外在表现。
第二重境界叫做——百窍齐鸣。
林冲就处于这一阶段。
人体就像是一座地图,经脉是道路走廊,窍穴是小院房屋,想要畅通无阻,得打开一扇扇“门”,而武功秘籍就是在这一副地图中找捷径,教人如何走入一扇扇正确的门中,而不是乱闯。
其中最重要的一扇的门叫做百会穴。
真气冲上头顶百会穴,撞开大门的一刻,会引动周身百窍在一瞬间打开。
人体三百多处大穴,实际上奇经八脉只占据一部分,加起来是一百来个的穴位。
而哪怕是只打开一百处穴窍,一个个挨着打门的话,穷尽一生也不太可能完成。
是以,通过秘籍,打通最主要的百会穴,用真气冲颅顶一刹那的震动,同时震开一百处穴窍的大门,这一关就叫作——百窍齐鸣。
而一旦撞破百会穴。
真气能化作各种形态。
真气化形就是念头关中第二重境界的标志。
再往上走,第三重境界叫做——气象。
正常来讲武夫叫做气机,家国叫气运,天地才叫气象。
以气象二字给这个境界冠名,可想而知,这种境界的武夫强大到何等地步。
拳生风雷,肉身烘炉,真气如狼烟冲天盖压霄汉,气象绽放种种光华。
传闻赵匡胤登基,周身紫气八百丈,君临天下。
只可惜……
“竟然是如此强人,为何又会被其胞弟夺了皇位?”
私下的时候,李吉反问林冲。
林冲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把自己知道习武修行的一道道具体门槛,告知李吉。
八百丈紫气,也只是林冲听来闲谈。
“兴许其中有一些隐秘。”
林冲那时候苦笑着解释道,不过对于宋国的开朝皇帝,林冲却也是无比佩服。
在宋国人的口口相诵中,赵匡胤打下胜仗不少,高平之战,后周灭蜀,涡口之战,正阳之战等等。
并且,很多的战役,更是以少胜多,赵匡胤算是终结掉五代乱世的人雄。
李吉对于林冲的这种看法,差不多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在李吉看来,老赵能够终结乱世,那是靠着前面朱温,郭威,柴荣等霸主级人物打下的基础。
当然,李吉也没与林冲争论。
毕竟,历史这东西就是任人打扮小姑娘。
林冲自小就受宋国的各种观念影响,没可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当朝。
李吉不一样,是因为他从后世而来,很多观念相对而言会更公正一些。
当然,这种“公正”也是李吉自认的。
话归正题。
在这个天寒地冻,雪片大如鹅毛,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时候。
青面兽杨志率领的这一支押送队伍,这会儿,也就只想着去前方的道观避一避寒风,最好是能升起一个火堆,烤火取暖一阵。
熟土砖混着米浆铸造的矮房子,柴门被一推就开。
杨志眉头猛地一挑。
只因他发现道观中的景象,竟然是有人捷足先登。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年过半百,一头雪白鬓发,坐在几块砖头上,身上穿着棉衣,手边则是一杆黑色大枪。
周围则是几个伙计模样的山民。
地砖上篝火堆烧得正旺,柴叉子上烤着焦黄的肉块,也分辨不清是什么肉来。
总之,一股香气扑了过来。
风雪充斥入屋中。
“军爷,快些关门。”
老者喊道。
那些伙计围坐火堆烤火,脚边尚且有喝尽了的小半坛黄酒。
雪中饮酒?
杨志心头砰砰地跳,不知道为何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感觉。
“诸位军爷要进来就快些,别杵在门口啊。”
老者又急促地说了一句,下意识搓了搓手。
冷风吹得篝火乱舞,几个长相老实憨厚的伙计也纷纷起身看向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
杨志语气不善问道。
“路过的行商罢了,军爷若是不愿意,往前面再走几里地,那个地方唤作野猪林。听闻野猪林深处也有一些人家,军爷可以去投宿试一试。”
白发老者翻了翻眼皮,解释道。
一旁的伙计偷偷摸摸地拿小刀去切架子上的熟肉。
“制使大人,不如咱们先歇息一会儿,烤烤火。管他什么猫儿腻,咱们不去吃他家的东西,他还能如何?”
元十一森冷地往观中盯了一眼。
扫视一圈就能发现这些伙计也不会是江洋大盗,悍匪一流的人物,都是些普通人。
普通百姓身上很难有一股子凶气,杀气。
其他的看不准也就罢了,衙门中的鹰犬,对于杀气,戾气,最是敏锐。
“长者,我们是朝廷的军官,这里我们征用了,柴火留下,带上你的酒肉,货物走。”
说罢,杨志猛地拔出刀来,刀锋寒光闪烁,语气更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命令。
“这……军爷未免太霸道了。”
鬓发泛白的老人家缓缓起身。
一旁的元十一掏了掏腰包,取出几粒碎银子,“这里是一两银子。现在还早,都没中午,你们完全可以换到其他地方。”
“好好好,小老儿这就走。”
“二愣子,你们几个把货物装好,骡子牵上。”
腰身越发佝偻几分的老头,收了银子,叫上一帮伙计,收拾货物,狼狈地从道观离去。
待商队人走完,李吉一行人,才慢悠悠地进去,把位子给占了。
“所有人原地休息,可以趁机烤一烤火”、“商队要是有任何遗留下的食物,绝不可以去吃。无论是谁,饿了的话,要吃的话都只能吃自己带着的干粮。”、“另外,去几个人取水。”
杨志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道,完全没有注意到离去时,那个老头子隐晦地做了一个手势。
“是刘松啊。”
李吉挨着林冲席地而坐,眼神幽幽。
“午时已至。”
李吉冲着时迁打了个眼色,张口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