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安再次瞅了下两边儿远处,才道:“嬷嬷们是受了牵连,她们父母都是府中平民,那时家主的姥姥待她们仨如小妹妹一般亲,后来曲姥姥领军为官,她们也从军相随二十来年,包楚两位嬷嬷相继任职了押运长,李嬷嬷也做了伙头管长,但自打有了职司产业之后,怪事就连年出现了,包楚两位是在押送各地粮草时常遇同一伙人劫扰,皆为六闪以上高手,但他们从不杀人,就时不时的劫一两车军粮,李嬷嬷则是好几回有不少营中军士饭后腹泻…”
话多口干,求安舔了下嘴皮,陈迎宾黄瓜一递,小鬼仍摇头避开。
“就因这些事,数年间便被几个巡边御史,还有神卫骑探子给上报去了督道枢密院好几次,几个边关百兵长级别的小人物过失,竟被捅上了最高的院级衙门,嘿嘿..内主,怪吧…”
嘿嘿个蛋啊,陈迎宾瞪了下,你小子哪学的说书,还吊人胃口,打不过醉儿还拾掇不了你?
“别卖关子快接着讲,有时候我也揍人的。”
求安噘了下嘴,“归根结底,是跟朝堂上某位有关,咱曲家好几代前就和这家人的祖上不对付了,起因乃昔年朝堂上的争执,咱家支持以抚为主,引蛮人做工来处理西南蛮寨问题,而那家人是支持以剿为主,据说咱曲府那位先辈主母当时联合了整个西川府的将领联名上书,终使安抚一派占了上风,得了国主支持,可能因此,双方就结上了一点怨。”
“这么点政见不合,就记了几辈子?这家人可够小心眼的。”
“不是这样,怪就怪在这里,两家都是代代出英才,未没落下去,每代的两家主事人又多多少少皆会发生点阴错阳差的纠葛,才造成明里暗里针锋相对了百多年,这个怨结也就越来越解不开了,但落下风的始终是咱们家,谁让人家代代有人在中都的朝堂上呢,曲家太姥姥之前可一直是在西川府城任职,后来才被打发来的边城。”
真特么狗血啊,没想到家中还有这类恩仇史,得问清,别哪天挨了整都不知,“这家人是谁,现今官居何位?”
求安拇食两指捻搓着下巴,深沉似智者道:“欲知后事如…..”
一个脑瓜皮扇头上,“你小子哪学的这些调门儿…”
小鬼苦了下脸,“这不开个玩笑嘛,内主你真是的…..,是谁我可不敢下定论,以前我随家主去各个衙门办事时,偷偷找一些官长侧面打听过,百多年来代代有人在朝为官的家族,只有三个,不是闵家就是莫家要不就孔家,内主,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去问家主。”
“知道,这么说,嬷嬷们发的那些事是有人安排的?”
“那指定是呀,我没出生时李嬷嬷就管家中伙房了,也没见谁拉过肚子啊,咱们萧国到处都有各种监督职使的人员,这些人可都不是摆式,那家人搞点小动作再利用下某些个御史还行,真要想动姥姥和老主母这样的将领,即使他们想妄为也是不好下手的。”
见娃儿说得口干舌燥,黄瓜再递..
求安正说得投入,顺手一接再顺口一咬,“所以那家人也就只敢背后下点小绊子,拿小人物撒撒气,连年被人告、被查问,嬷嬷们一气之下就辞了军职,三位嬷嬷可都是忠直之辈,有产业时都未自立出府,当年参予西北战事为了护住姥姥更是落了残伤,于是姥姥便让她们回府来当差,并言只要曲府还在,她们就是曲家人,这些年她们替三代主母管事看家,可说功莫大焉,实令求安心钦不已。”
哦,怪不得三位老奶....嬷嬷在府内权力这么大,原来中间有此曲折,娘滴,我这个内主貌似都没啥实权啊,还不如她们。
“其实嬷嬷们这事,明眼人都觉着存蹊跷,咱们蜀南关曾有好几个衙门中的监史御史帮抱不平上过言,不过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想来国主是不愿为了几个百兵长官职的人就去惩戒朝臣,最后下了特旨,封了三位嬷嬷每人一个末等爵来平息此事。”
“嗯?你竟能分析出这些道道,不赖嘛。”
“嘿…楚嬷嬷有给我们讲过些经世和权谋方面的典藉。”
睨了眼求安,逗道:“这些密事,说…从哪得知的?该不会是你小子编的吧?”
求安脸胀得绯红,辩道:“是我从小就生得聪明,记性也好,老主母被传令赴援东南的当天,走得异常匆忙,家主正在空地上练耍兵器,老主母带了嬷嬷们到场,我当时才4岁出头,领着醉儿在竹林玩,老主母她们根本没在意我俩,我是偷听记下的,可惜那家使坏的到底是谁,我没听到。”
停了下,求安忽然神情有些不自然了,“也许她老人家那天就有了不好预感,才跟家主交代这些事。”
“什么意思?”陈迎宾有些皱眉,此方的名誉老妈可是与丈母娘一起战死的。
“那场战事,老主母她们人倦马乏赶到东南边境的赴援集结地招霞关时,已是座残破空城,刚到没多久就被南沼七万大军给围了,一万多人立时就陷入了苦战,仅是这上边就有疑点,敌人那么大一股人马,老主母她们一路上竟然没得到任何示警。”
陈迎宾抬手再摘个黄瓜道:“是有点不正常。”
“她们与数倍敌人血战了两天一夜,几乎全军阵亡,后来只从死人堆里刨出几个重伤兵士,而在战斗同期时间,各个方向关城内都陆续驻入了驰援东南的军队,最近的才不到百里,他们的集结地同样是招霞关,但,最早到达的一支军队却是在战事结束的大半天之后,这说明什么,老主母她们提前到,成了一支孤军,但她们是按集结命令日期抵达的,而其他援军受命的集结日期却缓了两三天。”
陈迎宾惊曰:“你意思,那家人使了手脚?不会这么大胆吧?置上万人不顾?”
“不好说,因为事后查到的结果,说是兵道枢密院总督手下那个首席参幕死老虔婆,自边事告急起,思虑退敌良策好几宿未眠,加上年纪大了,以致发了癫憶之症,起初是她建言要施行什么大包围战术,才撤了敌人前进路上的斥候探马以痹敌诱敌,所以老主母她们与敌对进的方向上便未获示警…”
说着,求安恨恨地咬下一口黄瓜,“也是她,故意把老主母她们作为诱饵先行安排到招霞关,然后,她就发病了,自以为是的觉着老主母她们能扛住数倍敌军,不仅如此,她还幻想只要坚持两天以上,还可把敌人后头的十余万主力全都吸引到招霞关围而歼之,所以她偷盖了总督印信发函各援军,改缓了他们的集结日期。”
陈迎宾满面都是难以接受的表情,老妈和丈母娘竟间接丧命于妄想症患者手中?
“听说她后来在牢里都还在吼,老身于国有大功,献计全歼南沼妖人二十万大军,何以囚我。”
“牢里?两个佐兵官外带万多条人命,这都还能活着?”陈迎宾叫了起来,即使以他温厚性子,都觉对方不论疯也好病也罢,也必该杀之以慰亡灵。
“杀不了的,咱们萧国极少对罪者施以杀刑,何况有郎中替她诊治,说确是患了憶症,不过吧,我对示警和孤军两个疑点始终想不通,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被她犯病给祸害了万多人?”
“我看法呢,应该真就她是罪魁祸首,你不说了吗,本国监督官员遍布,朝堂那位若想串通这参幕老太婆,该是不好瞒人的,她这种病吧,我梦游天国时有见过,叫作妄想症,她绝不是突然发病,应该早就间歇发作过,她平日肯定出过一些异于常人的征兆,只是人们未去认真在意,把它当成了一时的奇行异举,这病症恰恰就是睡眠不足或大喜大悲时,发作会最严重,简单说,它就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
“精神上的病?脑疾?疯子?”
“差不多,也可以算疯子。”
“反正我不管,我始终觉得太凑巧,要是让我得知这件事和那家人有关,”求安有点眼红红,狠声道:“哼......看我不去点了他家房子。”
陈迎宾:....,小子你真有魄力啊,居然只点房子?哎…
看着求安流露真情,不论此事是巧合还是人谋,陈迎宾都谈不上有太多悲恸之情,他没有原主记忆,也未见过此方几位尊亲,对于此事的态度,仅止步于同情她们的遭遇,并抱有几分遗憾。
他只是觉着,在这祖神普照慈光的世界,也有水深的地方呀。
以后凡事得多长个心眼,万一那家人心血来潮,保不齐哪天就祸祸到自己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