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与放弃

是夜,萨菲躺在床上堕入无边的梦境之中。

她好像又回到了走丢的那一个月中,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努力尝试打开手中的用来练习的锁。

打不开,打不开,打不开!

手中细细的铁丝仿佛在与她作对,她怎么都找不到锁眼把锁给打开,可是时间就要到了,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里把锁打开,她今天不仅会面临殴打,还将一整天都没有饭吃。

萨菲心急如焚,但是从小的教育告诉她,越心急,便越是要冷静,因为慌乱只会自暴自弃,所以她逼着自己专注在手中的活计之上。

汗水不断地从额角滴落,但是萨菲依然全神贯注,她没有选择,她只能为生存而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就要到时间点的时候,突然手中发出了“咔哒”一声,这意味着锁被打开了!

萨菲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是她这一天可以无灾无痛平安度过的证明。

随即她周围的环境迅速发生改变,原本暗黑无光的牢笼在骤然间亮起来,她也从八九岁的孩子在一瞬间成人。

唯一不变的,是她手中还拿着一串锁和一根铁丝。

她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地转身,把手中的东西拼命地往身后藏。

“父亲,母亲……”她嗫嚅着嘴唇,眼眸里是恐惧与害怕,她颤颤地喊出眼前两人的称呼,忍不住退后。

宰相和宰相夫人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女儿,宰相夫人被她的女儿带给她的冲击而摇摇欲坠,只能虚弱地依在丈夫身上。

萨菲想要解释,可是刚刚踏前一步便听宰相夫人发出尖叫:“别过来,你这个魔族!”

萨菲心口一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想解释,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够解释什么,只能徒劳地张了张嘴,从喉咙之中挤出悲鸣。

眼前的父母被突然弥漫的大雾给遮掩了身形,萨菲茫然无措,往前追赶了几步,想把父母留下,但是当她赶到父母刚刚所站的地方后,发现那里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萨菲。”

这个声音……她猛然转身,对上一双冷酷如冰的眼眸。

“殿下……”她喃喃地唤,心里却是格外的平静,因为她早已预计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可是为什么,她的胸口依然如此地疼痛,甚至让她喘不过去气来呢?

是她还在奢求还在幻想能被弗雷德殿下所爱吗?她怎么能够如此看不清现实呢?

一直都是含笑注视萨菲的眼眸此刻如同坚冰一样,冷漠而不带丝毫的感情,这让萨菲的心慢慢的、慢慢的、沉入了无尽的寒潭之中。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弗雷德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入她的胸膛,把她的心插得千疮百孔,“我竟把你当做未婚妻当了十年,你是在羞辱我吗?”

“我没有,”萨菲想解释,但又不知道从何解释,颓唐地低头,万念俱灰,“罢了,殿下,都是我的错,还请殿下解除婚约。”

“呵,”只听弗雷德一声冷笑,“仅此而已吗,宰相教女无方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他怒气腾腾,“欺骗王室,这是重罪!”

这是萨菲最害怕发生的事,她怎么样都好,但绝对不能牵扯到父母,她的父亲呕心沥血为了王国付出多少她再清楚不过,她怎么能让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

她毫不犹豫地跪下,想哀求弗雷德不要这样对她的父亲,所有的惩罚所有的责难她一个人承担就好,她的父母什么也没有做错。

当她跪下后,身边的景象再一次地发生改变,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她的身上,她低头一看,是个石头,再然后,是数不尽的杂物铺天盖地地砸到了她的身上。

萨菲抬起眼睛,看到无数的平民围绕着她,手中都拿着杂物,见她抬起了头,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魔族,滚出去,从我们国家滚出去!”

“滚出去!”

“对,快滚出去!”

咒骂声越来越高,声浪一波接着一波,伴随着的是身体上的疼痛,萨菲跪在那里摇摇欲坠。

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跪在那里,却听有人道:“教养出来这样的女儿,想必宰相也是魔族的走狗,不能放过他!”

这样毫无逻辑性的发言居然一呼百应,萨菲惊恐地抬起头尖叫:“不——”

然后她的哀鸣终究是被群情激奋的平民们给淹没,他们根本不在乎事实真相,他们只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萨菲自沉沉的噩梦中惊醒,背后已是冷汗一片,她没有惊动女仆,而是自己坐起身,抚着胸口喘着粗气。

弗雷德连连逼迫,终于把她逼过了线。

她看着窗外根本还没有亮起来的天色,无声的流泪。

梦里的一切都是她内心的照影,可是谁敢保证这一切都是肯定不会发生的?她所能做的,就是斩断发生这些事的可能性。

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她帮助殿下把废弃大道的事情解决,她就找借口终止婚约,远离王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这样,就不会再牵连到父母了。

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会被殿下厌弃了。

这样,她的良心,大概才能稍微安定一些吧。

萨菲一夜枯坐到天明,当她听到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后,滑进了被窝,装作睡着的样子,等女仆敲响了门时,她假装一副刚醒的模样,坐起来:“进来。”

女仆进来侍奉她洗漱与穿衣。

“大小姐脸色似乎不太好?”有一位女仆随口问道,“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呢?”

“没有,”萨菲淡淡地道,“父亲母亲可起了?”

她忍不住地问起父母,梦魇给她的恐惧太深,她想要确定父母现在还平平安安地在她身边。

“应该吧,老爷和夫人都是这个点起床的。”女仆并不敢确定,“我去给您问问其他人?”

“不用了,”萨菲摇头,“准备笔墨,我要给弗雷德殿下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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