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修行不知修行之苦。
更别提一个“妖”字。
妖不同于精,也不同于怪。
鲁迅先生曾评《三国演义》诸葛亮说:“状如孔明者,其智若妖而非人……”
妖的智慧,是高于人的。
冷七依稀记得,在北京的那三年,自己的师父曾常拿着一本《图说大妖录》。
自己的师父说那本书多是书生臆想,图说,也是途说!看着有趣,不过其中有些话倒很有道理。
比如有一句:“无道不成妖,害人者,精也!吃人者,怪也!近人者,妖也!”
后来冷七也曾偷来那本书看,不过翻来看去,都是些年画一样的或极丑或极俊的人儿。
只是最后一页,有句话冷七记得很清楚:“妖者,敬也!悲也!”
且不提这些。
九儿的话,让冷七很吃惊。
他很诧异,诧异于这世上真的有妖。
更诧异于九儿所说,姐姐是这世上最后一只妖了。
断生牢。
冷七无法想象,该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被关在这里,断前生,无往生。
可是他很快意识到了一点,如果说这一面碑便是一面牢,那么那些破碎的石碑……
冷七晃了晃头,努力的不去想这种叫人心寒的可能性。
洛篱叫醒了被九儿惊到的诸人。
那面巨大的石碑后面有字,冷七他们转过去的时候,发现两行竖着刻的很深的大字:“日月有常理,人生无常道。”
冷七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布下的这样的石碑。
而就在他们震撼的无以复加的时候。
离的近的残碑上,一双双眼睛,形状各异,眼神各异的打量着他们这一群人。
只是盯了一会儿,那些目光都聚集在了最中间的一个背影身上,满是迷茫和困惑。
冷七总觉的有东西在盯着他,可回过头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哪有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很不自在。
所以冷七抖抖黏糊糊的后背,对其他人说:“往前走吧!”
直到冷七他们的身影消失了很长的时间,昏暗的光线下,那些残碑旁边忽的多出了许多黑蒙蒙的模糊身影。
空荡荡的空间里,忽的有声音嘶吼,情绪极不稳定:“黑白小儿,你老实跟爷爷们交代,是不是他回来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他了……你休要再瞒我!”
又是一道寻不到来处的声音:“哼,你看见什么了?千载岁月!当年的事已成定局!尔等害我兄弟二人在此看守你们,实在可恶!”
“哈哈哈哈,是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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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出了那片石碑。
冷七忽然站住身影,眼神定定的看向身后。
老宋很奇怪:“冷七,怎么了?”
冷七很疑惑,摇了摇头:“没什么,总觉得有人说话!”
老宋嘿的一声笑了,再不言语。
气氛很沉重,除了脚步声,和很清晰的呼吸声,周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眼前慢慢的重新坠入了黑暗。
只是默默的走着。
仿佛在走一条永无尽头的路。
有时候,人冥冥中都会有一种感觉。
道门中把这种感觉归于人的灵魂的强弱。
冷七看不见周围的情形,可是心底那股解释不清的熟悉感让他莫名的心烦。
而且,这种极为熟悉的感觉,正在变的异常的浓厚。
冷七忽然停了,鼻子一张一合,喘着粗气,楞楞的看着前方。
黑暗中,没人注意到冷七停在了原地。
或许,九儿算一个。
其它人只听到冷七一声夹杂着愤怒的质问:“你们不是走了吗?马子呢?那只妖呢?他们去哪了?你们到底在瞒我什么……”
黄标摸索着来到冷七身边:“老七,跟谁说话呢?”
冷七声音带着颤抖,很急:“你……你看不见?标子,你不应该看不见啊……”
冷七指着自己的正前方那,带着一黑一白两个高帽子,身着一身黑白官袍的两道身影。
黄标一脸迷茫:“我说,你丫的,别膈应人,哪有什么东西……”
话说到一半,黄标就不说了,他太了解冷七了!黄标相信,冷七绝对是看到是什么东西了。
“你为何不听我好言相劝?冷七,你为何不走?”
“我他娘的凭什么走?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告诉我,马子呢?我再问一遍,马子呢?”冷七的情绪很激动。
“你属驴的?冷七,你不能掺和!算我们兄弟求你,走吧!”
冷七眼珠子都红了,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做鬼尚且要做个明白鬼!何况我冷七是个活生生的人!嘿,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都把我冷七当猴耍是吧?哈哈,的确,我师父是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可这不是你们瞒我的理由!师父有事情瞒着我!马子也有事情瞒着我,杜大爷、你们!都在瞒着我,世上有无数人!可把我冷七真心当回事儿的就那么几个,我师父已经走了!可马子不该死啊,他不该死,不管你们有什么事,都不是夺走马子性命的理由!我管你们是谁,我真的受够了,这件事情不弄清楚我绝不善罢甘休!”
“你错了,没人去夺走他的命!如果可能,我们兄弟二人这做鬼的一辈子,也不想再看到你们两个人!听我的,到此为止吧!滚!”
冷七忽的掐起了决,道门有咒,此咒灭绝。
那黑脸胖子嘴角一丝冷笑:“好话说尽,不识抬举,一头倔驴!还想跟我兄弟二人动手?即便你曾经是如何的辉煌,可,冷七,你现在只是个特殊的阳间人而已!”
而就在这时,又一道苍老的哽咽声音:“七娃,不可,万万不可啊,听话,走吧……”
多么熟悉的声音,冷七鼻子一酸,再也控制不住,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开来,滚烫的泪水打在脸上:“师父……徒儿……徒儿……徒儿不走!死也要死在这里!”
“干象天灵,坤以运载。天丁受吾,神印六甲。指人人短命,指鬼鬼灭绝,指山山崩,指水水竭,指云云舒,指木木折,指风风停,指雨雨歇。有违吾令……”
冷七的决然,只换来黑白无常一声冷哼。
“黑白鬼儿,你们两个鳖孙儿要是敢伤他,答应你们的事,就此作罢!”
黑脸胖子闷闷的道了声:“伤了他,我兄弟二人还有活路?小老头别急,我只是送他们出去……”
冷七的口诀还没念完,头便翁的一声,只觉得屁股上重重的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