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道家三清天奇怪鸵鸟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青云听着白夫人的要求，从逍遥轩出发，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穿过一条寂静的小巷，只见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院落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藤蔓上的露珠，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光彩夺目，晶莹剔透，熠熠生辉，好似将这春日里的暖意散发着更入人心。

出了小巷，青云走在春日里的长安城大街之上。

春风拂面，花香四溢。穿行在春日里的长安大街上，只得桃花落满头，抬头望去便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林园景色的。

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最近，长安城中掀起了一股赏鸟的风潮，他要去留香阁，为一位当红的歌妓送她买下的会唱歌的鹦鹉

留香阁位于长安最繁华热闹的东北部，酒楼、戏场、青楼、赌坊应由具有，几乎紧紧挨着遍布，当时的歌舞艺妓几乎全部集中在这里。

青云来到一家名叫“桃花故人”的乐坊，为歌妓送极为好看的鹦鹉，账目交接清楚之后，就准备回去。

只是当他走到庭院时，一个古稀老翁牵着几只仙鹤来到“桃花故人”中，打算售卖给这个艺伎的阁主。

青云见着这个老翁，一头银发，双鬓斑白，面目和善，带着笑意平视着这个“桃花故人”的阁主。

阁主见仙鹤很精神，有心想买来装点庭院，就和老翁商量价钱。那群莺莺燕燕，俏丽可爱而又正在排练歌舞的艺伎听见有仙鹤，纷纷跑来庭院看热闹。

青云被来往看戏的客人与叽叽喳喳讨论艺伎人群堵住了，一时间走不出“桃花故人”。

他从来没见过活的仙鹤，而且这个古稀老翁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形象，再说也不急着回去，就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仙鹤一共有五只，一只接一只地用绳子绑着脚，连成一串。它们大约一米来高，体态颀长而优美，气质高洁如仙，脖项修长，羽毛洁白，双腿纤细，形体秀丽，举止潇洒，神采飘逸

只见的仙鹤下人间，独立霜毛整。清晓觚棱拂彩霓，仙禽告瑞忽来仪。

仙鹤们用灵动而水润的眼睛不安地望着周围，长长的喙嘴里发出“嗝啊——嗝啊——”的声音。

不过，最后一只鸟与前四只不同，它的体型比仙鹤大一些，体态肥笨滑稽，棕色的羽毛乱糟糟的。它长着一颗圆呼呼的小脑袋，脖子长而无毛，脚掌上有二趾。

阁主嫌老翁要价太高，摇着花团扇道：“四只仙鹤，你要五十两银子，未免太贵了。前天，对街的‘牡丹亭’买了一对天竺的孔雀，才花了十两银子。”

银发老翁笑道：“白鹤如一位美人，高挑的身姿，曼妙而轻盈，孔雀的艳丽输它一段风度，凤凰的华美输它一段脱俗。鹤，在水边徘徊，天鹅也只是捧月的群星。老朽这也不是四只仙鹤，是五只，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

阁主瞄了一眼仙鹤，蚕眉微蹙，道：“哪里有五只仙鹤？！明明是四只。”

银发老翁笑道：“老朽虽然不识字，但还是识数的，这一条绳子上明明串着五只鸟嘛。”

阁主撇嘴，道：“一条绳子上串着五只鸟是没错，但最后那一只又丑又笨的怪鸟我可不承认它是仙鹤。”

银发老翁回头看了看第五只鸟，迷惑地道：“它不是仙鹤吗？”

阁主以为老翁用怪鸟冒充仙鹤诈钱，讽刺道：“它如果是仙鹤，那您老就是神仙了。”

众人哄堂大笑。

人群中，一个来自遥远西域的厨子笑道：“老头子，那是鸵鸟。把鸵鸟冒充仙鹤来卖，你是想钱想疯了，还是把我们全都当瞎子？”

鸵鸟被众人嘲笑，倏地把头埋进了翅膀里，似乎有些伤心。

老翁再向鸵鸟望去，不由得一愣，仿佛幻梦骤醒，他嚎道：“又是这只妖怪！它总是把自己当作仙鹤！老朽捕捉仙鹤时，它三番四次地混入仙鹤中。老朽卖仙鹤时，它又用障眼法迷惑老朽，混入仙鹤中被卖，每次都被人识破，害老朽丢脸，妨碍老朽的生意！”

老翁生气之下，拿手里的藤条抽打鸵鸟。鸵鸟急忙躲避，但老翁气势汹汹，紧追不饶。鸵鸟行动笨拙，躲避不及，挨了好几下。藤条狠狠地抽打在鸵鸟身上，它无力地扇动翅膀，发出了几声哀鸣。

众人看见老翁抽打鸵鸟，觉得很滑稽，都哈哈大笑。

青云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拦在老翁和鸵鸟之间，道：“请老翁不要再打它了！”

老翁怒道：“它是老朽的鸟，老朽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老朽先打死它，再把它卖去酒楼做菜肴。”

鸵鸟眼泪汪汪，十分恐惧，它又将头埋进了翅膀里，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青云于心不忍，对老翁道：“您出一个价钱，小生把它买下了。”

老翁见青云这么说，眼珠一转，见财眼开，狮子大开口：“十两银子，不二价。这只鸵鸟虽然丑笨了一些，但也不是常见的鸟类，来自于西域，实属奇珍古怪之物，况且个头很大，必须这个价钱才卖。”

青云怀中揣着刚才送鹦鹉时，歌妓付的三十两银子。他取了十两给老翁，买下了鸵鸟。众人都觉得青云太傻，花十两银子买一只大笨鸟，纷纷对他指指点点，言语之中的嘲讽之意很是明显。

青云牵着受伤的鸵鸟离开了“桃花故人”，垂头丧气地走出留香阁。他有些苦恼，害怕回到逍遥轩被白夫人所责罚，擅自取用了十两银子，回去了怎么跟白夫人交代？！

在一个人流量较少的三岔路口，青云解开了拴鸵鸟的绳子，放鸵鸟离开：“自己独自离去吧。以后，不要再冒充仙鹤了，再被人给捉到了。”

说完，青云就走了。

鸵鸟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呆呆望着小书生离去的背影。

一会儿之后，鸵鸟眼睛流光一转，突然抬脚，飞奔向小书生，紧紧跟在他身后。

青云发现鸵鸟跟着它，驱赶了几次，都赶不走它，只好把它带回了逍遥轩。

蕴菽懒洋洋地坐在柜台上，它一边吃香鱼干，一边喝着青瓷杯中的罗浮春，十分舒服和惬意。

青云带着鸵鸟走进缥缈阁时，蕴菽大叫道：“喵！书呆子，你买一只骆驼回来干什么？这里可没有多余的地方养坐骑。”

青云道：“不是骆驼，是鸵鸟。它是鸟。”

鸵鸟垂下了头，十分羞涩。

见蕴菽大白天就喝酒，青云忍不住道：“蕴菽，你的酒瘾越来越大了。大白天也喝，要是喝醉了，还怎么干活？你不干活，小生也得陪着你被夫人扣工钱。”

蕴菽有些喝醉了，脸颊上浮起两团酡红色，笑道：“嘿嘿，书呆子你勤快一些，把活儿都干了，不就不会被主人扣工钱了吗？厨房还有一些柴没有劈，快去劈柴。”

青云很生气，道：“小生已经替你去留香阁送了鹦鹉，今天不会再帮你干别的活儿了，横竖我们两个都不要领工钱。”

“书呆子真斤斤计较。去年你生病的那几天，你的活儿全都是爷替你干不说，还要一天两次地替你煎药。我一句牢骚都没有，从日出忙到日落，任劳任怨。”

青云没法反驳，只好道：“唔，可是，蕴菽，你又没有生病。”

“酒瘾也是一种病呀。”

青瓷杯空了，伸出手去拿酒坛。

很意外的，它摸了一个空。

蕴菽回头，它发现酒坛被移了位，鸵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把小脑袋埋在酒坛里，咕噜咕噜地喝酒。

蕴菽大怒，纵身而起，去抓鸵鸟：“大笨鸟，居然敢偷喝我的酒？！”

鸵鸟大惊，拔腿而逃。

酒坛被鸵鸟的嘴一撞，将它的头整个盖住了。鸵鸟顶着酒坛飞跑，眼前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见，跌跌撞撞地往后院去了。

蕴菽、青云急忙去追鸵鸟。

春草茂盛，碧绿如茵。

白夫人穿着一袭水云纹纯白罗裙，青丝如瀑，鬓垂香颈云遮藕，绛唇轻巧。她梳着半翻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镶嵌青色水玉的金步摇。

她拿着一把小花锄，在草丛中走来走去，不知道在干什么。

鸵鸟头顶酒坛，没头没脑地朝白夫人奔去，从背后将她撞翻在地，从她的背上、头上踩过，然后一头撞在了古井边的绯桃树上。

“砰——”酒坛碎裂，鸵鸟也轰然倒地，它两脚朝天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青云、蕴菽站在廊檐下，看着这一切猝不及防地发生，一个吃惊地捂住了嘴，一个伸手捂住了眼。

白夫人趴在草地上，半晌没有动弹。

青云、蕴菽对望一眼，急忙跑去一动也不动的白夫人身边。

青云心急如焚把白夫人扶起来，手掌触碰到白夫人的身体时，才发现浑身冰冷，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青云回头对着蕴菽眨了眨眼，不知所措。

蕴菽连忙伸手探了探白夫人的鼻子，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道：“好像，没有呼吸了。”

青云闻言，急忙伸手去探白夫人的鼻息，果然没有呼吸了。

可能，是被鸵鸟踩死了。

青云的眼泪哗啦一声流下，他伤心地道：“夫人，你活了一万年都没死，今天怎么竟被一只鸵鸟踩死了？！”

蕴菽也很伤心，它眼泪婆娑地走向古井边，准备投井殉主：“主人去了，蕴菽也不想活了。”

青云急忙去拦，道：“蕴菽，请不要乱来。至少，先把夫人的丧事办了，再说别的。”

蕴菽流泪，道：“也好。把主人的后事交给书呆子料理，我也不放心。”

蕴菽想了想，道：“不如先把主人的尸体烧成灰，然后把骨灰带去东海撒了？”

“好主意。”青云道。

蕴菽、青云一边哭泣，一边去厨房搬柴火，堆在白夫人身边，准备把她烧成灰。

青云去查看昏死在桃树下的鸵鸟，发现它只是晕厥，微微放心。

蕴菽道：“把那只大笨鸟也烧了吧。”

青云道：“它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有死呢。”

蕴菽咬牙切齿道：“它踩死了主人，应当给主人陪葬。”

青云道：“它又不是故意的。说到底，都是蕴菽，你喝酒惹的祸。”

蕴菽哭道：“所以，蕴菽决定陪主人一起死。”

青云流泪。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白夫人，他就觉得非常伤心，仿佛心都碎了。

青云、蕴菽在白夫人的身边堆了足够的柴火，拿来了火石。他们正准备点火时，白夫人倏地坐起身来，她伸手捂住了脸，浑身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