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满意球铺天盖地地飞来,现场每一位观众的眼里都泪光莹然,灵人们,没有经历过生死的很少,即便那些被保护得最严密的高阶灵人的妻女,同样不可避免会经常面对自己亲人的死亡,这首歌唤起了她们心中最深切的感伤。
“我要请他去我的宫殿歌唱。”翡翠夫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所有域主里,只有她和冰域仙子是雌儿,不过冰域仙子就是一张冰冻脸,再也看不出一丝情感变化,翡翠夫人则不同,她在整个灵界可都是以温柔多情闻名的,榻下也不知道倒下了多少死不瞑目的雄鸡。
第三轮,一位位宗门之桂开始反复吟唱起这首呜咽之歌,满意球如雪花般不停地飘落,与灵人说话发音的原因有关,这首歌怎么听都不如郑方的原唱,观众们渐渐地不满足了,他们开始在自己的座位上躁动起来,期待尽快听到郑方的歌声。
“你一会得再唱一首,还有没有别的了?”赞臣悄悄提醒郑方,他已经看出来,观众们的满意球开始节制起来,他们希望留给郑方,但他们也希望郑方再带给他们一首不同的歌。
这就是能力,你的一首歌能够打动观众,未必第二首依旧让他们满意,郑方凝神沉思,这首歌不能有繁复的歌词,无论用人界还是冥界的,现场观众都听不懂,而且,一旦翻译过去,歌曲的味道也全变了,他必须找一首没有词的歌。
他想着想着,眼前仿佛出现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席激烈飘舞着的白底黑花的长袍,“啊!啊!啊!”雄浑的男声与清脆的女声交相辉映,鼓点急促,仿佛敲响在心头。
就是它了,地渊部落的祭祀曲,那是对生命的赞美与张扬,再没有比这首歌更能调动起观众团的情绪了,特别是那不住敲打的鼓点,让这帮只知道咿咿呀呀的灵人明白明白,什么叫做节奏!郑方一个激灵,瞬间便选定了自己第三轮的歌曲。
它不仅能洗你的大脑,还能绑架你的四肢,看看有多少灵人会随着他的歌声跳动起来。
这首歌不是一个人唱的?不仅有男声还有女声?我去!对一位四境大能来说,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郑方如果愿意,一个人来一场交响乐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去管郑方在那里选择第三轮的歌曲,整个簪桂之能依旧在继续,对于第三轮观众的收敛,所有宗门之桂也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功夫,一位宗门之桂竟然大变活人,凭空制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灵人,不仅能够和人交流,甚至还在现场进行了修炼。
这一招难住了好几位宗门之桂,比郑方那玻璃球可是厉害了许多。郑方也紧张了一下,要知道,哪怕是本事再大的五境以上大能,想如女娲一般凭空造出一人来,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否则这世上只要开个厂便是,还要雌雄做那些勾当做什么?
经过精神力细细勘察这造出来的灵人,郑方感应到那灵力逸散的迹象,心下暗暗断定,这小子耍的还是灵力造物的把戏,只是特么的这灵力造人咋就能开口说话,修炼呢?
直到又一位聪明的宗门之桂也造出一个会说话、修炼的灵人,郑方这才恍然,原来这小子居然在制造灵人的过程中,将自己的一个分身添加进去了。这帮家伙为了这桂冠也算是拼了啊,要知道制造分身可是会连带自己的境界也出现下降的。
就像是魔术一样,一件东西被人看透了,也就不神秘了,书、画、雕刻,这些原本算得上极为高明的能力,为什么在这簪桂之能上却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关键便是这些东西创造出来,就被人一览无余,可以让宗门之桂们慢慢在那里用精神力不断地研究。
哪怕是那些需要一些技巧的能力,由于结果显而易见,聪敏的宗门之桂们完全可以反推上去,就如那个用白兽皮撕出的异兽面具,没法像那位宗门之桂一样,两三下撕出来,就多撕几下嘛,总归最后也是一个差不多的异兽面具也就行了。
歌舞就不同了,唱完、跳完就没有了,你要模仿,首先你就得记住所有细节,其次那些发音吐气,那身体每一个关节的造型,你都要凹住,不能出差错,这个难度可就大过了其他,所以簪桂之能到最后,总会是一场歌舞大赛,哪位宗门之桂参赛前不会去学上几首歌呢。
终于又轮到郑方上场了,前两轮郑方得到的满意球并不算多,绝对进不了前三,不过观众手里的存货也还有不少,如果这最后一首歌能够打响,郑方妥妥地拿桂冠无疑,可倘若观众对他的歌曲无感,那就不是桂冠的事了,恐怕桂主也没他的份了。
奇怪的是,郑方一上场,开始重复着其他宗门之桂的能力,造人,唱歌、跳舞,用泥巴作画,用泥巴捏人……一会像一个远古部落的男巫,一会又像一个牙牙学语的灵人小孩,然而,满意球竟然一阵阵地投来,他顿时便有些惶惑。
自己歌还没唱呢,这些模仿有特么什么出彩的地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魅力让已经变得理性的观众,能够一把把地抛出手里的满意球?劳资真的是万人迷?
如果不是凭着自己四境巅峰强大的精神力,注意到一位位域主那嘴巴微微地张合,郑方恐怕真会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极大的偏差,特么的黑幕啊!这才是真正的黑幕,原来劳资才是这黑幕的元凶,可……劳资没花钱啊?这些域主为啥要让手下将满意球投给自己呢?
略一沉思,郑方旋即明白了过来,哪怕是与自己闹得不欢而散的赵不败,也会把满意球投给自己,因为灵界需要这样一个对抗碧霄殿的组织,而他郑方恰恰因为身怀府主令牌,被各方认定为最有资格承担起这个组织的人物,不仅郑方需要,其他势力一样需要!
当他想通了这一点,他立刻就对老祖宗一直以来的做法明了了,老祖宗虽然反复对他强调簪桂之试的重要性,可所有的努力只是确保他来参加,至于拿不拿得到桂冠,老祖宗其实表现的并不紧张,对他郑方的培训更像是走了一个过场。
相对来说,霓生的压力显然更大一些,郑方毕竟只有四境,哪怕上了五境,也左右不了那些五境以上大能的行为,郑方获得桂冠,只不过是为五境大能们提供了一个相互协商的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怎么唱,恐怕还得看后面霓生的八宗宗主大比。
到了唱歌的环节,郑方已经身披满满的满意球,无可争议地拿到了桂冠,不过,他还是想把那首他在地渊部落听来的歌曲送给大家,无论是冥鬼的呜咽,还是人类的呐喊,代表的都是生命的呼唤,能够发出这种呼唤的生灵,不应该灭亡。
他的双手手指轻轻弹动着,一声声鼓声凭空传出,开始似乎稀疏而凌乱,渐渐地,鼓声变得密集而带有强烈的节奏感,仅仅听着那震动人心的鼓声,观众席的一些灵人就已经不自觉地手舞足蹈,蠢蠢欲动了。
“啊!”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呐喊,雄浑的男声开始了歌唱,开始并不张扬,有一种被掩埋的窒息感,然而随着节律不断地翻卷起土壤,那深埋的声音便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高亢,当鼓声突然间整齐划一,以更高分贝敲响的时候,所有观众都忍不住深深呼吸了一口。
那是破土而出的轻松,那是对生命源起的赞叹,紧接着,女声加进来了,她们像刚刚萌芽的青草,像拂过大地的微风,迎接着从泥土里绽放的生命。
“啊!啊!”,男声女声开始相互应和,生的喜悦开始在大地上回荡,一个、两个、三个……,破土而出的生命感受着这崭新的世界,有迷惑,有茫然,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好奇,是兴奋,是不知从何而起的颤栗,是无法言喻的轻松。
鼓声密集起来了,节奏感越来越强烈,生命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他们载歌载舞,他们尽情歌唱,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张开双臂,向着天空高高地跃起,仿佛要冲破引力,去宇宙翱翔。到了这里,歌声到达了高潮,男声女声交织在一起,不断地攀向顶峰。
所有的观众都站了起来,他们应和着鼓点,摆动着自己的身体,仰面朝天,感受着那一波又一波向着天空释放的能量,感受着生命创造出的一个又一个奇迹。
郑方高唱着,眼里闪过那一席白底黑花的长袍,它高高地迎风而起,飘扬在空中,舒展卷曲,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天空中舞蹈,然而紧接着,那长袍忽地滑落下来,一只纤细的手掌自长袍中伸了出来,带着宿命般的力量,轻轻地拍了下去。
歌声就此戛然而止,整个大殿一片寂静,人们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结束了歌唱的郑方,有那么一忽儿,他们仿佛产生了错觉,自己并未置身在这大殿中,而是去了某个不知名的,每个人心中珍藏着的地方。
“我得说,这是我几千年来听得最好的一首歌曲。”嬴星站起身,淡淡地说道。
“我承认,你们摘星宗出了一位好歌手!”外号兔老爷子的云里叟冲嬴星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