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的脸上生出一丝错愕，随即重新转为微笑。
“戴美瞳之后眼睛就能射出那般惊天动地的金芒，那带个手套打个响指岂不是都能灭掉整个宇宙一半的生灵了？”
穆白愕然。
陈伯居然也看漫威？
他愣住的时候，陈伯的下文已经道出：“之前初次看到那金色异象的时候，尽管如我，也震惊无比。”
“震惊的原因，并不是惊人的威势或者其他，而是因为我发现这是一种超出我认识的力量。”
陈伯脸上显露出些许追忆：“不是妖族的妖源，也不是人类觉醒者的觉醒之力，而是超脱这两者之外的一种新的、像是前所未见的力量。”
“然而等第一时间的震惊情绪消褪过后，静下来细想一番，其实，这力量并不是前所未见。”
“九年前，人类有一场大劫。”
陈伯顿了顿，继续讲道：“像是至死都没搞清楚自己应该以怎样的角色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赤，类似的事情，其实并不罕见，妖族之中的一些妖，一直都在渴望着打破目前的平衡，彻彻底底掌控人类。”
“他们一直在做这些事，从来都没有停止，近百年他们离成功最近的一次，就是九年前的那次。”
“赤的力量，你应该已经有所认识，如果没有我出手，你们第七区执夜局已经沦陷，而他虽然有着许多手下，但说到底，他只是一尊大妖，并没有除了他之外的其他大妖力量，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在领主级大妖级别都算不得多么强势的大妖，也可以靠一己之力致使人类城市一处秘部执法机构沦陷。”
“而九年前的那次，所涉及的妖，所涉及的各方力量，与赤这一次的相比，是千倍万倍级别的。”
“对于那时的人类而言，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浩劫。”
“也许对整个秘部而言，这样的力量是足以应对甚至是轻松应对的，但容城只是秘部四十八座中心城市的其中之一。”
“容城秘部的觉醒者力量，绝不可能抵御如此程度的劫难。”
穆白听得怔怔的。
并不是因为陈伯所说这件事过于耸人听闻，也不是因为对方的描述过于夸张，更不是惊奇于九年前妖族居然搞了这么大动静准备让整个容城沦陷。
现在他好好站在这里，九年前正在读初中的他也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这足以证明九年前妖族的阴谋最终没有得逞。
但这些，都不是让穆白发怔的原因。
他之所以愣住，是因为……
载着他母亲的那辆出租车，就是在九年前发生的车祸。
短暂的思绪停滞后，穆白并没有在乎陈伯是否把话说完，而是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
“九年前的大劫……是几月份的事情？”
陈伯有些意外穆白会突然打断自己，但也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情绪，他轻轻开口答道：“六月。”
穆白脸上生出恍惚：“高考之前还是高考之后？”
“四号开始，六号结束。”
陈伯的声音一如既往平淡。
然而平淡的声音里所陈述的内容，却让穆白如同被响雷击中一般。
九年前的六月五号，一个普通的日子。
初中的晚自习只有三节课，比高中少一节。
还没有到十点钟，穆白就已经回到家门口。
但他敲门之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老妈会很快将门打开，随后帮他拿过书包，脸上带着笑问他想吃什么夜宵。
这些事，一件都没有发生。
他蹲坐在门前很久很久，直到时间已过凌晨，从出生到那时只见过几面的叔公突然出现。
穆白记得很清楚，叔公的样子并不像发生了任何不好的事情会有的样子，他告诉穆白他的母亲临时有事，今天接他到叔公家里住一晚。
然后是第二天。
一样正常的上学，一样正常的放学，区别是第二天是周五，没有晚自习。
放学回家后的穆白直接回了自己的家，因为中午在叔公家里吃饭的时候，对方就告诉他他母亲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这一次有人开门了。
眼睛红通通的老爹开了门，穆白愣愣的将自己的满分考卷递去。
老爹接过看了一眼，穆白看得出来那时候的老爹的确是想夸赞自己一番，但老爹却仿佛在那个时间节点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头。
随后，穆白看到了那张框起来的黑白照，看到男人匆忙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那时的初中生穆白也许对于大人的世界并没有太多了解，但他能确定的一件事情是，老妈不在了。
那是穆白第一次体验到彻底的失去是什么滋味。
游戏输了还可以再来，考试不理想还有下一次，但老妈没了，那就是真的没了。
未来的人生少了一个无比重要的存在，日常的生活里再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正是因为老妈的离去，穆白变得懂事起来。
这些年，和老爹相依为命，除了母亲忌日之外，两人从来都不会提起这个曾经一起生活的人。
并不是两人没心没肺忘了她，只是因为彼此都不想让对方沉浸悲伤之中。
尽管心里一天也没好过，但要生活下去，至少不能过于消极。
这个人，是一辈子都不能忘的人。
“她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穆白记得，老爹在阳台把手放在他肩膀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笑着的。
……
当陈伯把九年前事件的时间说出后，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穆白身上的情绪变化。
那是一种歇斯底里掺杂着挣扎的情绪。
又是一种挣扎之中怀抱着希望的情绪。
其实他也并不知道穆白究竟处于何种情绪之中，让他觉得穆白反应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穆白的双肩正在不住战栗。
他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穆白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但一想，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容城秘部最强的那几人回忆起来，也难免会有情绪波动。
作为自认为自己就只是普通觉醒者的穆白而言，有再反常的反应，其实也是正常。
陈伯等了很久。
感受到穆白的情绪趋于稳定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越接近真相的事情，越少人知道。所以可能很难接受，但九年前的确有这么一次事件。”
“而我之所以说起这件事，就是因为你之前造成的那种异象，让我想起了一个阻止妖族的人。”
“他没有弄出和你一样的异象，但他眼睛，是金色的。”
“我从他身上能感受到的那种力量，那种不同于妖源不同于觉醒之力而自成一派的力量，和你之前所造成的金色异象，一模一样。”
“所以，我会问你是否双眼是金色，尽管我已经推断出了答案，但总归是需要进一步确认一下的。”
回过神来的穆白，并没有对陈伯口中的这些描述产生多大的反应。
这让陈伯更意外了。
按理来说，这些关于穆白身世的东西从他口中说出，应该会让穆白产生异常的反应才对。
穆白的表现却很平淡。
陈伯开始琢磨着……有没有这种可能……自己把穆白给吓傻了？
不至于吧……
他刚这么想着的时候，穆白已经开口了。
“您之前不是提到了我母亲的车祸吗？”
“她就是九年前的六月五号走的。”
“可能，您的所有感觉，都是正确的。”
“您之所以会觉得那道金芒让您感觉熟悉……”
“是因为……大概……九年前那个双眼金瞳的人，我是他的儿子。”
陈伯的双眼瞪得比灯笼还大，目光呆滞，整个人仿若石化一般。
一瞬之后，陈伯的呼吸十分反常地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