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上人只有五六个,货物倒是垒成了小山。林微微她们竹筐,实在摆不下了,只好放在自己腿上抱着。
到了城门处,冯娘子跟赶车的老汉商议,多出两文钱让他给送到城东的炒货铺。老汉自然不会把送到面前的铜板往外推,很痛快地答应了。
“田大叔,杏脯来了,快让人接一下!”林微微跳下牛车,冲着铺子里喊了一嗓子。
炒货铺里的小伙计,殷勤地迎出来,帮她把竹筐抬了进去。林微微熟稔地对小伙计道:“阿牛哥,以后送货都是我冯姨过来了。她力气小,拎不动。就劳烦阿牛哥你多劳累些,帮忙搬一下。”
阿牛是个性子憨厚的少年,闻言道:“好,没问题!”
林微微进了铺子,看见田大叔正跟一位蓝色锦袍的公子汇报着什么,好像是有关店里的事宜的。难道这位公子,是这家炒货铺的东家?
她没有走近,转眸打量着这位公子。一袭蓝色暗纹锦衣,腰间缠着的深蓝色腰带上,挂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佩。头发乌黑柔顺,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含情的桃花眼,看人的时候似笑非笑,十分勾人。鼻子高挺,嘴唇薄厚适中,唇边却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
年轻、英俊、多金!典型的古代高富帅嘛!林微微这么想着。
“你就是专供我们铺子杏脯的那位姑娘?”田富贵好像跟他说了什么,蓝衣公子桃花眼转到她的身上,缓缓地朝着她走过来。
林微微轻轻点了点头,矜持地道:“我们不但有杏脯,明天第一批桃脯就要完成,不知道这位公子有没有兴趣?”
田富贵趁机道:“二妮儿,这是我们东家宁公子!”
冯娘子突然开口道:“鹤州府宁家的公子?”
蓝衣宁公子闻言,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位粗衣布衫的农家妇人,见她举止大方,谈吐有致,不敢轻视,忙道:“不敢!我们这一支不过是鹤州府宁家的旁支而已。”
冯娘子了然地点点头。鹤州府宁家在当今圣上起事最艰难的时候,曾倾一族之力,凑了足够军中一年的粮草。
圣上荣登大宝之后,封宁家的族长为永宁侯,赏赐了无数珍宝,还亲笔御书“义薄云天”匾额,此时就供在鹤州府宁家的祠堂中。宁家在鹤州府的地位,可谓是无人能出其右,一时风头无两。
林微微早就觉得冯娘子这人不一般。谈吐文雅,举止得体,很有气质,乱世之前说不定是大家闺秀啥的。那……小书生岂不是流落民间的大家公子?
如果真是因乱世而跟家人失散,那她们为什么不去故里寻亲,而是在这十里沟落户?这十里沟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这母子俩在此处落地生根,一住就是十几年!还是亲人都在乱世中遇难了?
“林姑娘,你说的桃脯,可有带过来些样品?”宁公子含笑看着林微微。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温柔中透出几分真诚。
林微微从竹筐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给宁公子看:“这些样品湿润度还有些高,今日的天气再晾上一天,明天软硬程度刚刚好。”
宁公子接过油纸包,拿起一片桃脯仔细地看着。色泽鲜艳美观,晶莹透明,仿佛上好的琥珀。轻轻嗅一嗅,甜香扑鼻,很能引起人的食欲。捏起一片尝了尝,酸甜可口,令人满口生津。
“不错,色香味俱全,的确是上乘的蜜饯。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你们果脯的品质,还是信得过的。老规矩,三百五十文一斤,你们有多少我收多少。”宁公子的爽快劲儿,林微微很是欣赏。
要知道,平日里桃子的价格要比杏低一些,她还以为会被压一压价格呢,没想到人家宁公子压根就不在乎那仨瓜俩枣的。
林微微满意地点点头,道:“过些日子,蓝莓该成熟了。不知道蓝莓干,你们收不收?”
“请教‘蓝莓’为何物?”宁公子不解中带着几分好奇。
林微微想了想道:“这边好像叫‘山都柿’,有糖渍蓝莓蜜饯和蓝莓干两种,直接当零嘴儿,或者用来做点心,都可以!”
宁家有个规矩,家中子弟年满十六,就会给一笔为数不多的资金,让他们自己出去闯,从而筛选出其中的佼佼者,来继承家业。宁东盛本是家中不受重视的庶子,要不然也不会跑到仁安这样的小镇上来做生意了。
由于资金和经验方面的确实,宁东盛开的炒货铺子,货物的种类不多,赚些小钱还可以,想要在年青一代中出类拔萃,那是别想了。
他的姨娘已经过世,出嫁的同母姐姐倒是对他关照有加,把自己的嫁妆借给他,他才得以在县城开了第二家铺子。目前,铺子最大的硬伤就是品种少、货源不足。
尤其是今年旱灾严重,各种水果减产或歉收,蜜饯和干果无论数量和品质都急剧下降。好在,田掌柜十里沟的相亲,能制出上乘的果脯,也算暂缓了他的燃眉之急。
一听说山都柿还能做出果干和蜜饯,果干还可以做成点心,他敏锐地捕捉住了商机:“林姑娘所说的蓝莓干和蓝莓蜜饯,如果味道和品质都一如既往的好,我们自然求之不得。不知这蓝莓点心……姑娘能做些样品送过来吗?”
“点心?我们家离得远,光路上就得花去一两个时辰。送过来的话,点心口感要差上许多,甚至会坏掉。”林微微表示做点心太耗时间和人力了,最大的问题是——软糯的点心不好运输!
“在下可以为姑娘在镇上租间房子,专门制作蓝莓点心。”虽然没见到林微微口中的点心,但直觉告诉他,定然不会差了。
林微微歉意地冲他笑笑,拒绝了:“家母体弱,弟弟年幼,我不放心她们。再说了,宁公子还没见到我说的点心呢,说不定让公子失望了呢?”
“那……就等姑娘点心的样品送过来,咱们再详谈。”宁东盛不再勉强,含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