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微微接下来的话,把他落到谷底的心又拉了回来:“不过小书生画了水车制作图,咱山上的树又不要钱,找俩木匠也用不了多少钱!”
村长忙道:“这水车要是造好了,那可是整个十里沟的大福气,怎么能让你们一家出钱呢?二妮儿,你尽管捯饬,不管花多少银子,咱们村三十八户人家平摊!”
村长在十里沟还是很有威望的,即便有个别泼皮货,也不会在这方面冒头的。毕竟,这是造福全村的大事!
锁头的爹,是村里唯一一个会木匠活的,锁头跟他爹也学了两年,简单的家具啥的都能打出来。得知林微微要做水车,锁头娘二话不说,把自家男人从镇上叫回来——这年景,在镇上也蹲不到什么活儿!
锁头爹看不懂图纸,江陌寒就一点一点地解读给他听。脚踏水车也叫龙骨水车,结构比较简单,以木板为槽,尾部浸入水中,另一端固定在堤岸的木架上,用时踩动柺木,使大轮轴转动,带动槽内板叶刮水上行,再流入竹筒相连的管道。
对于木匠来说,其他都不难,只轮轴上有些技术性。好在江陌寒讲解的详细,还亲手用雕刻刀做出了一个小小的模型,锁头爹为难了两天之后,终于弄懂了。
锁头则屁颠屁颠地跟在林微微的身后,去处理她砍伐下来的竹子。他用一种敬仰的目光,看着林微微像砍甘蔗似的,砍下一根根大腿粗的竹子,轻轻松松地扛下山。他特地在没人的时候试了试重量,仨成年男人都未必能扛得起来。而二妮儿妹妹一个肩膀扛一根,还能在山路上健步如飞。
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蒜苗,曾经偷听到锁头娘的话,特地跑来告诉他,说是他娘想让林家的二妮儿给锁头当媳妇,还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蒜苗说,林二妮儿一拳能打死野猪,要是锁头娶了她,将来必定夫纲不振,被傻二妮儿压得死死的。一个不如意,肋骨都能给揍断几根……还说林二妮儿是个傻的,将来他们的孩子说不定也是个傻子!
十五岁的锁头,已经到了对小姑娘有朦胧好感的年纪。王员外家的王姑娘每年都会回村几次,肤白貌美,娴静动人,村里的小伙子们私下里把她当做小仙女,只敢远远地看上一眼。
还有村长的小孙女,大眼睛小嘴巴,亭亭玉立,是小伙子们争相讨好的目标——不知道将来谁有那个福气,能成为村长的孙女婿呢。
锁头却跟别人不一样,长得好看,穿得再好,有什么用?娶那样的媳妇回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娘说了,他性子太温吞,容易遭人欺负,娶个泼辣能干的回来,才能撑得起这个家。
锁头又看了林微微一眼——二妮儿的能干,是全村公认的。以前虽然胖些,胖一点有福气啊!瘦下来的她,如果捯饬捯饬,模样并不比村长的孙女差。抛却她跟江童生走得近这一点,他对她还是挺满意的……
“锁头,愣着干啥?你把竹子剖开,把竹节掏空,竹子的两段做出卡槽……你到底行不行?卡槽必须严丝合缝,不能漏水哦!”林微微无语地瞪了锁头一眼,这家伙到底来干啥的?啥都不干,一个劲儿发愣——这是偷懒来了?
锁头终于回神了,他微红着一张脸,小声地道:“我已经开始跟爹学做水桶了,应该……应该没问题……吧?”
“别应该,是‘一定’不能有任何问题!”林微微有些无语。这锁头咋跟个小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脸红啊!
“好……好的!”锁头拿起砍刀,对着十几米长的竹子,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林微微从他手中抢过砍刀,让他压着竹竿,找准了角度,像切豆腐似的,将一根竹竿从头劈到尾。上面劈掉的部分略小,留下来的半根竹子切面呈大半圆。
每根竹子都劈成这样的半圆桶状,几十根竹子林微微大半日就搞定了。她拍了拍锁头的肩膀:“剩下的工作交给你了!”
锁头的工作也不轻松,他要把所有的竹子里面的竹节全部清除打通,还要把两根竹子之间做出卡槽接到一起。
林微微也没闲着,上山考察,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架竹子管道的路线,凿山石、做架子、砍灌木……工作量也不轻啊!地头上也要挖沟渠……
既然老村长说了,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林微微可不就开口了嘛——号召全村的青壮年,一起下地挖沟渠。
挖沟渠,修水利,是利在千秋的大事。老村长马上召集全村的乡亲们,把造水车、引山泉,用于灌溉的好事告诉了大家。村民们一听,顿时沸腾起来。
今年旱灾严重,村子旁边的小河溪流早已干涸,村里的那口水井也快见底了,要不是山上有座常年不枯的水潭,只怕跟别的村一样,吃水都快成问题了。
水潭到村里的田地要走近五里的山路,挑着水桶上下一趟就要两刻钟(三十分钟),一天下来累成死狗能浇个两亩地已经顶天。家里成年劳动力多的还好,没日没夜轮换着挑水浇田,今年的收成勉强还能看。换成家里劳动力少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稼枯死而又无能为力。
就拿村口的老林家来说,那傻子脑子没清醒的时候,只有黄氏带着大女儿在田里劳作,累出一身病,也只保住一亩多的庄稼。
也是傻二妮儿不傻之后,又有一把力气,每天哪怕再忙都要早晚把庄稼浇一遍,才不至于减产——她家的种子也好,可惜他们去晚了,都被村长和林家相熟的人家换了去。不知道明年镇上还能不能买到一样的种子。
如果有了水车,再挖了沟渠,把水引到每家每户的田里,即便来年旱情继续,也不用担心庄稼颗粒无收了。
这么一想,全村人对于修沟渠的热情都空前高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