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壮像喝了一坛烈酒似的,头晕晕的,心却飞扬再飞扬:他和陈允兄弟都被雇用了?!工钱跟普通百姓一样,不会被盘剥和挑刺,甚至克扣他们为数不多的工钱了!县令夫人真是大好人!县令大人也一定是个好人!
一旁的刘歪子,嫌弃地看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黄大壮,对他道:“县令夫人要你的命干啥?你就放心地跟着我们夫人干吧!不会后悔的!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吗?”
“您……是县令夫人的大管事啊!”黄大壮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一对小眼睛里闪烁着敬畏的光芒。
刘歪子哈哈一笑,道:“不怕告诉你们。我刘歪子当初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混子,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耍牌打架是五毒俱全!是县令夫人不计前嫌,给我改过的机会,雇我替她管着码头上的仓库……然后是镇子上的铺子,以及边境的商铺……没有夫人,就没有今日的我!我们夫人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努力上进的人!”
黄大壮挺直了胸膛,目光坚定,铿锵有力地道:“放心吧刘大管事,我一定会努力干活,不惜力气。我黄大壮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力气……”
“行哪!”刘歪子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干,我们县令夫人说了,以后像这样的工作机会还有很多,工钱待遇都比照这一批的短工。如果干得好了,转为长工也不是没有希望!”
长工?那岂不是以后都不用担心找不到活儿了?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就有六百文呢!呜呜呜……如果县令和县令夫人能早几年来,他爷爷、他爹就不会活活累死在盐场,他奶奶也不会为了给他省口吃的,把自己生生饿死在炕上……呜呜呜呜……
说是雇一百个短工,口耳相传之下,竟来了近两百人。罪村的村民,一开始只敢远远地看着,见陈允通过面试后,纷纷加入排队的行列。只可惜,除了一开始冒着被打被驱逐危险来排队的,其他都没轮上,只能垂头丧气地回了村。
回村的路上,黄大壮见住在村西的武永豪也来排队了,忍不住扬声道:“县令夫人人可好了,不歧视和排斥咱们罪村的人。不过,有一点,有作奸犯科留了案底的,不雇用!”
罪村不知何时,便自然地分成村东、村西两拨,泾渭分明,俨然两个村子,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村西的先辈,大多是罪大恶极之人,住着的村民身上也带着先辈的匪气,很不好管理。有不少人都跑出去落草为寇了!村东的村民,先人要么被冤枉、诬陷,要么不得已才犯下罪行……他们不屑跟村西的人为伍——黄大壮这句话,是说给武永豪听的。
武永豪横了他一眼,垂眸沉思。在黄大壮看来,这坏家伙不知打什么馊主意呢!他不会联合村西的坏蛋们,破坏县令夫人的开荒计划吧?不行,待会儿得跟陈允兄弟说道说道。在黄大壮心中,陈允兄弟可能耐了,才不到一天工夫,都能跟县令夫人的大管事说上话了。
陈允整理好手中的契约,应县令夫人的要求,他把所有受雇人员的名单誊抄了一份,交到刘歪子管事的手中。
刘歪子看着名单上整齐的字体,咧开嘴笑了。把他今日的酬劳——二十文钱,和两个玉米面馒头递给陈允,刘歪子拍拍他的肩膀道:“明天早点到,你以后负责记录短工们的出工情况。”
记录工作,不过是动动笔杆子,相比开荒的体力活,不知轻松多少倍,陈允自然求之不得。他看着手中黄澄澄的玉米面馒头,比他的拳头还要大,沉甸甸的,很实在……再看看手中的铜板,他迟疑地问道:“刘管事,能不能把钱换成粗粮?”
家里已经断炊两天了,县城里的粗粮每天限量供应,不是每次都能买到的。如果能将工钱直接折合成粮食,那再好不过了!
刘歪子想了想,笑道:“既然老弟你开口了,哥给你这个面子。”说完,他去马车上取了大约三斤的玉米,塞进陈允的手中。他打听过了,宁西县的粗粮要十文一斤,多的就算他贴给陈允的——要是没有陈允帮忙,他今天手都要写断了!真不知道那些读书人,每天十几张大字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第二天,受雇的短工们天不亮就到了。陈允负责点名,刘歪子布置了今日的任务——割草!每人先分了两亩左右的荒地,除的草堆平铺在地里,四面再开出一条防火带。
七月的天气,骄阳似火,砍下来的草,晒上一日便干了。第二日每人又分两亩,按要求开出防火带……
前来受雇的,大多数都是能吃苦耐劳很能干的,个别偷奸耍滑想偷懒的结了当天的工钱,便没收契约让他滚蛋了。其他人见状,干得更起劲了,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撵走的。
中午天热,休息一个时辰。短工们排队领了杂面馒头,三三两两地蹲在附近的树荫下,大口大口地啃着。
黄大壮拿着两个大馒头,凑到陈允的身边。见他居然有两根咸萝卜条,厚着脸皮“打劫”了一根,就着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吃一边道:“县令夫人可真厚道,这杂面馒头里居然没掺野菜,都是实打实的玉米面。不知道以后的伙食,是不是都这样!”
除了陈允外,罪村只有五个人有幸被雇用了。陈允见他们只吃了一个馒头,就把剩下的一个藏起来,打算把剩下的带回家给家里人吃,忙提醒道:“你们不吃饱,下午没劲干活,若是因为这个被判定为偷懒给撵走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一个面容枯瘦的汉子,抹了抹眼角,叹了口气,道:“我家笙儿,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馒头呢……我,我就留一小口给他尝尝味儿,允子,我不会耽误下午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