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鸽这话给周龄整不会了：“你跑到小县城里去花钱？”
“对呀，不是你问我，那赔偿金要怎么花么……”江白鸽没打算细说，“总之，你帮我问问代姐和小雨，我跟她们一起去，方不方便。”
“遵命，我的大小姐。”
周龄虽然去帮江白鸽问了，代艳玲和王雨也很欢迎，她们的行程却对不上。
因为代艳玲母女想省钱，所以打算坐火车回去。
但江白鸽希望在周末把事情办完，坐飞机才来得及。
最后江白鸽只好跟她们定了一个能在芒县汇合的时间，因为她打算住到代艳玲家。
这么一来，连代艳玲和王雨都有些惊讶了。
她们倒无所谓多一个人住在她们那里，只是芒县住宿条件要好得多，价格也不贵，江白鸽实在没必要那么辛苦跑到村里头去。
江白鸽却说，等到了再和她们细说。
她们也就不再追问了。
过了几天，江白鸽提前到了半日，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些吃的，等代艳玲她们那趟下午才到的车。
好在火车准时，她们赶在天擦黑之前，搭上了代艳玲同村人的小货车，直接就往村里去了。
芒县多雨，一路颠簸泥泞。
代艳玲坐在车里，江白鸽和王雨和货物一起坐在车兜里。
刚开始代艳玲还不好意思，说江白鸽城里来的，吃不了这么大的亏。
不过江白鸽说她有些话想和小雨说，代艳玲才没再谦让。
“姐姐，你想和我说什么？”
“小雨，你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小花的情况吗？”见王雨点头，江白鸽才继续说，“那你知道，我们上次送小花上车时，她跟我说了什么吗？”
这次，王雨摇了摇头，不过她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她跟我说，她也想上大学。”
江白鸽抬起头，看着四周葱郁却密不透风的山林。
小车从水泥地开上了土路，被一颗大石头崩了一下，江白鸽和王雨被抛了起来，屁股再次重重落地，发出两声“哎呦”。
虽然她不知道上一世小花的命运是怎样。
但想必，会和大多数出生在农村的“姐姐们”一样，成为弟弟和全家人的血包。
辍学、打工，赚钱寄回家里。
早早结婚，将自己的彩礼钱补贴给弟弟们。
等到父母老了，弟弟们翅膀硬了，自己的孩子长大了，那个守着自家、婆家，给两家养老的，还得是她。
那时候的她，还会想起，十四岁的自己，也曾想做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吗？
光是想到这儿，江白鸽都觉得受不了。
她知道，这样的女孩千千万万，她帮助不了每一个人。
可现在小花就出现在她面前，她无法视而不见。
她想主动为改变小花的命运，做点什么。
“小花的父母和你母亲不同，她们不会帮她实现这个目标……”
江白鸽本来想说，她们会牺牲她，来成全家里更重要的成员——两个弟弟的未来。
但看着王雨，她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所以，我想帮帮她。”江白鸽看向王雨，“小雨，你能帮帮我吗？”
现在，王雨完全明白江白鸽做事的逻辑了：她之所以跟她们一起回芒县、来到村里，就是因为想帮助小花。
“姐姐是想资助小花读书，对吗？”得到江白鸽肯定的回答后，王雨坚定地说，“好，明天一大早，我就带你去找小花。”
谁知，江白鸽摇了摇头：“不，明天你用我的手机给小花打个电话，让她来你们家。”
“来我们家？”
“对，随便编个理由……说你从安京回来给她买了礼物要送给她也可以。”江白鸽拍了拍自己的背包，“我给你们都买了新文具，这个理由可以放心用。”
王雨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这就是复杂的人性。
如果江白鸽去小花家，直接把自己想要资助小花读书的事情告诉她的家人，她的父母会怎么想？
是会觉得很高兴，鼓励女儿读书？
还是在某天，弟弟们看上了新球鞋、新玩具，需要用钱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人愿意无偿把钱送给女儿，就把女儿的读书钱挪用了？
甚至挪用上瘾，夫妻俩一合计，索性让女儿辍学去打工，一边拿着女儿寄回来的生活费，一边拿着江白鸽资助来的学费，过上一家四口的滋润日子？
江白鸽也不愿先入为主地这么想。
可人心险恶，这样的例子不要太多。
她不得不防。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让小花的父母，甚至王雨的母亲知道这件事。
因为她更相信年轻孩子们尚未被污染过的灵魂。
“我希望这件事，变成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可以吗？”
有些话，江白鸽还是决定不说。
虽然无论是小雨，还是小花，她们短短的人生里，已经遭受了很多不公平，心智也比一般孩子要成熟得多。
但在她眼里，她们仍然是孩子。
事情的进展和江白鸽预想的一样顺利。
放暑假的时候，小花都会在家帮忙干活。接到王雨的电话后，她妈知道女儿想念朋友，爽快地答应让她来王雨家了。
在王雨家，小花听到了江白鸽这个关于改变她命运的计划。
小花的眼睛里闪出了无数星星，捧着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会儿抓着王雨，一会儿抓着江白鸽，反复念叨“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江白鸽也不厌其烦地说“当然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等大家都平静下来之后，江白鸽才想起问：“说起来……小花，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冯贵花。两点水的冯，昂贵的贵。冯贵花。”
小花双眼直视着江白鸽，郑重地念出她的名字，仿佛这是开启某种幸福生活的密码。
王雨又问：“可是，姐姐要怎么把学费和生活费打给小花呢？”
经过上次的事情，王雨也知道，没有父母的陪同，她们是不能自己开银行账户的。
可江白鸽又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资助的事情。
见江白鸽没立刻回答，小花忽然激动地摆动双手，大声说：“生活费……我、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赚！”